这场攻城战持续了两天,因为胡人耗费过大,慢慢停止了。
夜幕降临,郭栩还窝在城楼下喝酒。
跟他一起喝酒的,是负责保护他的小校。
被围困的城池里,酒是个精贵玩意儿,除了轮值的能喝几口暖暖身子,别人还分不到。
烈酒入喉,呛得郭栩咳嗽不止。
惹得小校笑个不停:“大人从来没喝过这等劣酒吧?”
郭栩摆手:“怎么会没喝过?幼时家里穷得很,冬天烧不起炭,每每读书到半夜,冻得手都伸不出来,就偷偷喝一口自酿的酸梅酒,啧啧,那个酸啊……后来中了榜,好不容易挤进翰林院,因上官不喜,硬是戒了。算起来,已有二十来年没沾过酒了。”
小校惊奇道:“原来郭大人也是穷苦人家出身?”
郭栩嘿了一声:“你以为当官的都是士绅豪强吗?我吃过的苦可多了,所以啊,如今身居高位一点也不亏心,因为那是我老郭拿命拼来的!”
他为什么会落下个好色的毛病?少年慕少艾,曾心悦邻家少女,可那时家里穷啊,不过多看两眼,便被邻人指着寡母鼻子斥骂。后来他发达了,就想给自己娶十房八房的妻妾侍奉母亲。
当初谁说他娘没福气让儿媳妇伺候来着?
说罢这些陈年往事,郭栩酒劲上来,抹起了眼泪:“兄弟,实话跟你说,我来这破地方,就想让老娘媳妇和孩子们过得好点,顺便让自己官做得更大点。什么保家卫国,脑袋都挂裤腰带上了,哪想得到那么多。可咱们要是守不住,命都没了,还怎么照顾他们……”
小校心有戚戚:“大人说的是,我们在外头拼命,不就是想给家人挣个好日子,自己挣个好前程吗?”
两人身份相差悬殊,然而很快说兄道弟起来,喝到后来,小校抱着郭栩直喊哥:“以前总觉得那些文官可恶,没料到还有老哥这样的。今天老哥跟我掏心窝子,我也跟老哥掏心窝子。只要兄弟在一天,一定不让胡人的箭射到老哥你身上!”
郭栩哈哈笑:“兄弟可要说话算话!我老郭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好兄弟,没得说!”
两人还唱起歌来。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
唱着唱着,还有没睡着的军卒,也跟着和了起来,粗犷的歌声,在城墙上回荡,渲染出悲壮肃穆的氛围。
角楼里,明微问:“这郭相爷居然还是穷苦出身?”
杨殊呸了一声,不屑地道:“你听他瞎编!他确实不是士绅豪强,但家里也有百来亩地,算是小富之家。什么心悦邻家少女,寡母被人斥骂,他从少年起就有这个毛病,连伺候笔墨的丫鬟都给收了房。说起瞎话来,真是一点也不脸红!”
“你知道得真清楚。”
“这是当然,皇城司里这种情报是必备的。”
明微忍笑:“郭相爷还真是能屈能伸,他先前好像很瞧不起武人,现在编瞎话也要跟小军官套交情,看来已经有所决定了啊!”
“不急,想骗他跳坑,还得等等。才打起来,苏图不会给机会的。”
……
苏图发动第一次进攻,果然无功而返,便知短期无法拿下砾石坡了。
他也不急,守城方只会越守士气越低,先耗一耗时间也好。
于是,双方三不五时交战一场,然后各自收兵。
郭栩已经很习惯上城墙观战了,现在哪怕箭矢迎面,他也能面不改色。
还一边观战,一边拿着个小本本振笔疾书。
守城的官兵们同样习惯了他的存在,会在箭射来的时候,帮他挡一挡。
每一天,郭栩都会在角楼的外墙上刻下一划。
当他刻到三十多天的时候,半夜出恭,看到两个小兵躲在城墙角落窃窃私语,时不时探头到外面去看,其中一个拽着绳索正往上拉。
“你们干什么?”郭栩大喝一声。
这是私通敌寇?他们守得水泄不通的城关,要是让两个小兵把敌人拉上来,从里面破开,岂不是千古功业毁于一旦!!
郭栩怒发冲冠,连宗叙也迁怒上了。心想,亏你老宗号称大齐第一名将,居然出现这样的纰漏,要不是凑巧这会儿出恭,岂不是大家一起玩完了?
他喊得大声,那小兵吓得哆嗦,手一松,东西便掉了下去。
另有守夜的官兵听得声音,急奔而来。
“郭大人,怎么了?”这些官兵与郭栩已是极熟。
郭栩怒指那两个小兵:“他们方才鬼鬼祟祟,不知道要拉什么东西上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守夜的时候,一整队的人都要在一起吗?若不是本官看见了,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领头的将官目光一扫,厉声问:“你们的伍长呢?为什么只有两个人?”
他队中的官兵趴到城垛上往外看了几眼,惊呼:“大人,是胡人!”
两个小兵吓得脸都白了,忙道:“大人,我们有内情……”
“什么内情也抵不过军令!”将官已经将手按在佩剑上,“速将你们伍长叫来!”
“干什么?干什么?”角楼里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然后杨殊从里面钻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这样大吵大闹的。”
“杨三公子,”郭栩插话,“你就在这里,怎么也没瞧见?这两个人私通敌寇!要不是我警醒,咱们守这么多天的城,说不定就被卖了。”
“私通敌寇?”杨殊看了他们一眼,诧异地摸了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