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僧逗留许久,收了众农民奉上的牛羊瓜果,反身上山。形骸、扶贺离了藏身处,远远跟在二僧之后。这二僧皆是血族,武功不强,丝毫不觉被人跟踪。
山上一间大寺庙,阴间惨白的阳光照亮了其中庙宇佛殿,庙墙是用红血为漆,屋檐是用黑血为漆,皆色深发亮,触目惊心。
形骸道:“你留在这儿,我一个人到里头探探虚实。”
扶贺道:“不可以,你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形骸寻思:“不错,万一扶贺在外头遇险,岂不糟糕?还不如跟在我身边。”又道:“那我背着你。”
扶贺脸一红,嘴一笑,跃上形骸后背,形骸感到她身躯柔软,心潮起伏,只想让她喝自己的血。
他施展梦魇玄功,身躯变得透明无形,飘过庙墙,跟着那二僧走入一间大殿。此殿雄伟高大,殿顶离地十余丈,又甚是灰暗,殿中百余尊大佛像皆笼罩在阴影中。众佛像的脑袋皆是蝠、狮、狼、虎、豹,或笑或哭,或喜或怒,掌中持利刃,利刃上染血。
在佛像前,又是另一幅残酷情景,亡者、生者被尖刺铁丝绑住,鲜血淋漓,一个个和尚光着膀子,大声诵经,念了几句,便刺被绑者一刀,放出血来,汇入桶中。有些和尚则咬上被绑者颈部,咕噜咕噜地饮血,被吸血之人神色喜悦,吸血的和尚倒是满脸痛苦。众受刑之人中,有几个模样幼小的鬼魂,亦受刀剑入体,大声呼叫,声音却似沉醉。
形骸怒火中烧,心道:“扶贺说庇护院罪大恶极,宛如地狱的恶鬼,这群和尚更是凶残得无可形容,心肠比妖界的魔怪更狠。”
这时,钟声敲响,“咣咣”地在大殿间回荡。一高壮的和尚举着一大木桶,走到大殿正中,众僧不约而同地停止刑罚,将各自收获的血倒入那大木桶,发出泊泊之声,汇聚为血池。随后,从那大殿最深处的蝠首佛像口中,飞下一脸色发青,双目通红的瘦高老僧。那老僧高呼:“康!康!司启娜!司启娜!”
殿上的僧侣身份似有高下,那些个张口吸血的,比用刀剑的地位更尊。吸血僧们走到那大木桶前,望着桶中血池,似在默颂经文。
扶贺传音说道:“那老僧似是掌门,他说:‘来吧,来吧,食罪之人。’似乎这桶中的血是这些受酷刑之人的罪孽。”
形骸道:“什么歪理邪说,当真狗屁不通!他们只想用酷刑害人,饱餐一顿罢了。”
扶贺不答,又听掌门老僧道:“亡神邪念,渗入鲜血中,血令欲昏,由此臣服于亡神。亡神所言,皆奉为至理,亡神所欲,皆奉为大道,反反复复,长此不休,终至疯狂,化为尸妖。吾等饮罪人之血,再以修为化解邪念,以此救世,普度众魂。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言方道尽修佛真谛。”
众饮血僧齐声颂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手掌变幻得像是章鱼触臂,触臂伸入血水中,只一刹那,血池已被吸了个底朝天。形骸眉头紧皱,微觉恶心。
忽然间,众僧抱住脑袋,跪倒在地,身子摇晃,好似不倒翁。他们身躯变得红彤彤的,眼中则漆黑一片,表情或困惑,或沉醉,或痛苦,或微笑。在这狂乱中,形骸见他们体型剧变,成了一群兽首人身的怪物,毛发尽皆赤红。这场面极像是月舞者或仙灵变换形体,可却妖邪得多,可怖得多。
那掌门老僧猛然抬起头,已成了蝙蝠妖魔,他放声尖叫,指着两人藏身的梁上,嘴里唧唧喳喳,这一回连扶贺也听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