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戴着手套,伸入锅炉,锅中紫色的浆液泊泊冒泡,趋向沸腾。形骸手指一拨,这融化的紫翡翠涌入一琉璃管中,倏然流进一模具。模具热气腾腾,滋滋作响。
形骸满头大汗,抓起身边的冰酒,仰头饮下,又凌空虚抓,手掌一推,将一亡魄送入模具里。
他叹了口气,停手说道:“你如何闯进来的?”
窗口上坐着一修长匀称的影子,她红眸雪肤,长发飘飘,正是辛瑞。
辛瑞指着那模具说道:“你屋子外全是这翡翠人?”
形骸口吐寒霜,揭开模具盖子,里头是一翡翠人形,形骸道:“就凭你的功力,想要闯过我那十一玉人阵,只怕还不够。”
辛瑞嗔道:“你去瞧瞧,它们已全被我拆了。”
形骸顿时心疼万分,恼道:“真的?你怎地下手这么狠?”
辛瑞做了个鬼脸,哈哈笑道:“骗你的,我练成了川枭的骨术,它们呆头呆脑,都被我骗过了。”
形骸道:“我便猜你没这本事。”语气有逃过一劫之感。他在那新玉人天灵盖上一拍,玉人坐直,朝形骸点了点头,推门外出。形骸长出一口气,道:“如今这十二玉人阵,总算是练成了。”
辛瑞道:“你就靠这没用的玩意儿?”
形骸皱眉道:“饿女尸,你对我杰作大肆贬低,可是来挑衅的?”
辛瑞道:“活死人,你这地方又闷又臭,若非迫不得已,我怎会想来?”
形骸怒道:“我好歹是利歌的师父,你怎地对我毫不恭敬?”
辛瑞叹道:“你先叫我饿女尸,是谁先无礼的?”
形骸道:“好,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不与你计较,你来找我何事?”
辛瑞指了指屋外,道:“咱们出去谈,此处烟熏火烤,比阴影境地还叫人难受。”
两人走出火炼室,长廊上,那十二紫玉人分站于两排,向形骸鞠躬。形骸得意而笑,道:“真是鬼斧神工,巧夺造化。也唯有我这等宗匠,能造出这等妙物。”
辛瑞道:“也还罢了,不见得多厉害,也不见得太差劲。”
形骸哼了一声,暗暗不快。
这间大屋地上共两层,地下另有一层。二楼有一阳台,两人走到阳台间,俯视街道,只见黑夜中,一排排亡者整齐列队,从街上行过。中间亡者举着极大的镇魂幡,左右外侧者抬着黑轿子,朝天上挥洒纸钱。众亡者低声吟唱,似在祝福子孙。游街的队伍极为绵长,一直延伸到长街的尽头。
辛瑞道:“听说今日是崇阳节,亡者汇聚在一块儿,为子孙后裔祈祷,让他们生生不息、升官发财。”
形骸叹道:“想不到这些亡灵,对后裔如此慈爱。”
辛瑞摇头道:“子孙兴旺,他们也会香火不断,烧来的祭品,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笔横财。”
形骸道:“原来如此,还真不错。辛姑娘,长话短说,你来找我,究竟意欲何为?”
辛瑞道:“我想向你请教些川枭秘籍上的法术。”不待形骸答复,背诵了一大段口诀。
形骸这一年多来钻研阴间现象,对妖法颇有心得,听辛瑞所言,略一思索,遂抒发己见。他于法理深有钻研,又曾与川枭恶斗过两次,此刻所言皆为领会川枭武学的关键之处。
辛瑞听后,低头沉思,过了许久,道:“我苦思冥想许久,始终无法想通,不料如此简单。”
形骸道:“厚积薄发,水到渠成,若你未经过那一番思索,即便受我点拨,也仍未必能悟。”
辛瑞道:“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形骸道:“喂,饿女尸,我教也教了,你好歹说个谢字。”
辛瑞道:“谢你个鬼,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你说半个谢字。”
形骸大怒,道:“好个傲慢自大、言行无状的女怪!”她虽连说两个谢字,但却十足十惹人生气。
辛瑞笑了笑,弯下腰,倚在栏杆上,道:“奇怪,你这人并不惹人厌,可我偏偏不想对你说好话。”
形骸心想:“她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但她语气缓和了不少,形骸情绪平复,答道:“瞧在利歌的份上,我也懒得与你吵嘴。”
辛瑞双眼望着街景,叹道:“想不到亡者的节庆,比凡人更多,每隔数日,便有庆典。”
形骸道:“是啊,只是在凡人眼中,未免惊险恐怖,叫人丧胆了。”
辛瑞脸有几分红了,她道:“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一事。”
形骸奇道:“你脸红什么?”
辛瑞叹道:“一年多前的那天,我在客栈中练功,你与利歌一同去那骨灰节庆典,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自从那天之后,利歌便古里古怪的?”
形骸脸上变色,道:“也没什么特别之事。”
辛瑞道:“你脸怎地如此之白?”
形骸暗暗叫苦,道:“我号称玉面剑神、雪脸道宗,脸本就是白的。”
辛瑞嗔道:“什么鬼话,我半点不信!快说!给我从实招来!”
形骸道:“你先说说利歌如何古怪了?莫非他瞒着你,另有红颜知己?”
辛瑞摇头道:“我相信他不会,只是他常常忍不住叹息,望着天空,黯然神伤的模样。他这些神态动作很是隐秘,但却瞒不过我。我很担心他,不知道他成为迷宫主人后,是否...仍是我认识的那个利歌。”
形骸暗忖:“他都能‘阴阳自化’了,自然今非昔比。”索性装傻充愣,道:“是了,是不是他不与你亲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