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作为一个武艺高强的高手是有点异于常人的警觉的。
“总觉得有些不对……”
但他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高手一般都比较话少,柳照影除了相信他的直觉没有第二种办法。
因为地方小,修麟主仆和柳照影分别住在内外屋,离得近也好互相照应。
今晚,柳照影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头脑不受控制地发麻和沉重,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不同于寻常的一股淡淡气味。
她费力地扭转脖子,将枕边一个香囊拿起来,狠狠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短短几个瞬息过后,力气就慢慢地向四肢百骸涌了回去。
她再将香囊里的一样东西取出来,放入嘴里,再慢慢调了调呼吸,才算是保持住了神智清醒。
她没有动作,只是凝神静听,果真不久之后,她就听到了黑夜中一声细微的响动,是从梁上传来的。
同样的招数,她这是第二次见识了。
自从阿拴那次在王三娘的客舍里中了宵小的把戏,她便去药铺寻了个老大夫开了几味药,做了两个香袋,晚间时放在枕边,伴着淡淡药香入睡,若再遇到那等下三滥的迷烟,不至于让人完全昏迷。
毕竟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到两次。
这是姐弟俩已经养成的习惯了,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柳照影不敢出声,默默地摸出贴身携带的那把小匕首攥在手里,之前她就是用它杀了一个盗匪,从此后,它便再也不离身了。
柳照影躺着细细听梁上人的脚步声,听得他终于跃下梁来,慢慢摸索着似乎往要修麟所处的内室而去。
就着洒进窗的月光,柳照影见到了朦胧的一个背影,微微有些驼背,盗行里这些宵小爬窗上梁,一般身形比较矮小,而论武艺应当也不算多出众,否则也不会借助这些不入流的江湖招数。
他离柳照影有些距离,柳照影盘算着自己出手的胜算,她手边只有一把小匕首,她又没有把握能打赢对方,要想一击即中,还是极有风险的。
只思索了一下,顾不得那么多,柳照影便用脚轻轻碰了碰床板,发出一声不算轻的响动,那人果然就顿住了脚步。
这样的方式很危险,但是柳照影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那人很快转了方向蹑手蹑脚地往柳照影栖身的卧榻而来,薄薄的帐幕掩映下,柳照影还是见到了闪过一点泛着月光的银辉。
这是那人高举在手里的刀刃!
电光火石之间,那人挥手用短刃扎向床上的柳照影,而柳照影则是早有防备地将手里的枕头迎上了他的刀刃,那人不料她反应如此之快,一时有点愣住,柳照影则迅速将匕首祭出,但到底夜色朦胧,她的武艺也有限,刀锋只是擦过那人的胳膊割破了他的衣裳,没有刺中要害。
柳照影一击得手,哪里敢做停顿,一下子就从床上跃起,没穿鞋子就往修麟主仆所在的内室钻。
这里只是普通农家,自然内外两室之间不会讲究地做两道槅扇,只有薄薄一片木板能当个隔断,而这些天更是连木板也没得挡,柳照影晚上都能听到李婆婆的打呼声。
只是聊胜于无,木板也好过没有,她没有忘记大声呼叫陈德,一边行动迅速地将木板拉上将那宵小挡在门外。
对方到底不是真的刺客,大概也是被她这一连串迅速的反应有点弄混了脚步,短刃没扎中柳照影,倒是一下子插在了木板门上,拔都拔不下来。
如果不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候,柳照影见到这么蠢的人大概会笑出声来。
陈德也不是吃素的,在那宵小还在那奋力拔刀的时候就已经飞身进了屋,以他的身手,不过三两下过招,就在漆黑的夜色里制服了歹人。
修麟主仆也在这么大的动静中悠悠转醒,屋里亮起暖黄的灯,那宵小已经被陈德粗粗绑了扔在地上,修麟正揉着眼睛迷糊,嘴里就被柳照影塞了一样东西。
“冰片,提神醒脑,你们在梦中吸了迷香。”
她冷静地向他解释。
大家都没事,只有柳照影,刚才奋力堵门的时候,不慎被粗糙的木板蹭破了手上的皮,本来就是娇生惯养十七年女儿家的手,难免在危急时刻就给她拖后腿了。
本来陈德是守在屋外的,但是今晚显然是有人有备而来,陈德被故意露出马脚的另一人引开,但他也没有走多远就立刻回头了,短短的一个瞬息,总算是赶得及。
柳照影听完他的描述沉思了一下,就说:“我觉得他们今晚倒不像是来杀人的……他们忌惮你,只把你引开一下,想借着这须臾功夫摸进来,大概是偷东西的。”
她脚尖点点地上那人。
“这人一看便是惯偷,若是有经验的刺客,我根本就活不下来。”
修麟脸色微变,偷东西,能偷什么呢?
一定是那半本账册。
陈德冷着脸说:“把他交给少爷,自然什么都能审出来。”
柳照影皱眉说:“就怕夜长梦多。”
她把那人塞嘴的白布拿了出来,直接问:
“谁让你来偷东西的?”
那人马上惊恐地回答:“小人不是故意犯到几位大人头上的,真的对不起,求几位大人不要将小的送官……”
柳照影打断他:“你是盗行的人?”
那人愣了愣,马上说道:“公子慧眼。”
“那你和帽檐儿街的张六哥可认识?我与他有些渊源,也知道你们盗行的一些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