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大牛庄了,是金陵城里一位员外的田庄,过去后再走半日,我们就能看见北城门了,咱们一会儿去大牛庄讨碗水喝,那家员外听说是个大善人,对赶路人很好的。”
在一处破败的土地庙里,正歇着一行十几个男女老幼,是赶路中途过来休息的。
一个尖嘴猴腮的精瘦年轻人正和队伍的头领说话,介绍着前面的情况。
这一行人都是北边来的,头领叫张虎,是个年轻的庄勇,被恶霸员外收了田地,摸黑去人家家里揍了他一顿怕被报复,便带着几个弟兄和老娘往南投奔亲眷朋友了,此人仗义热心,一路上也捎带了几个赶路人,大家一起做个伴。
此时土地庙的角落里正缩着一对祖孙,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正躺在祖母的怀里,因为生病整个人显得眼神涣散、神智不清。
张虎和年轻人说完话,就拿了些干粮走向那对祖孙。
“大娘,这娃儿看起来病得不轻,要不一会儿到了大牛庄你们求求那里的庄头,让孩子歇一日吃点药,大人赶路可以,这小孩……”
那老妇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进了金陵城就能找个好大夫了,外头的乡村郎中,根本治不好病。”
张虎看一眼那孩子烧得通红的面庞,不再言语了。
人家执意如此,他也不能强求。
那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又凑了上来,对他道:“虎子哥,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祖孙俩说了一口江南口音,跟咱们可不一样。”
“瘦猴,我知道你心眼多,我们这些人当中就你见过世面,识字懂得多,可我只知道,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又生着病,我不能就这样沿途把人家甩了。”
瘦猴扁了扁嘴,没再说话了,心里却腹诽,谁知道是不是收留了什么祸害逃犯。
躺在老妇人怀里的孩子动了动,睁开眼睛,轻声说:“婆婆,别怕。”
老妇人红了眼眶,点点头。
休整过后再次出发,一行人有两辆破车,骡子拉着,因为生病,孩子被安置到了车上,老妇人在旁边跟着车走。
快了,快了,金陵城就在眼前了……
老妇人心里默念着,再过半日,进了金陵城找个好大夫,一切都会好的。
路上有达达的马蹄声响起,几匹英姿飒爽的大马飞快掠过这一行慢吞吞的队伍,马蹄踏过,留下尘土飞扬。
瘦猴吃了满嘴泥,朝前方狠狠呸了一声,怒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引来大家一片笑声。
谁知前方的高头大马却突然止住了,竟掉转了方向往他们来,瘦猴吓了一跳,忙往张虎身后躲,以为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被他们听到,对方要过来打人了。
张虎把他往自己身后揽了揽,只见对面的马上轻盈地跃下来一个人。
下马的自然是柳照影,而孟眠春则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就是不肯挪动一下尊臀下来。
张虎先看看那马上的富贵俊俏公子,又看看面前清俊文雅的少年,拱手说道:“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柳照影朝他点点头:“这位大哥,我想问,这几日你可有收留过一对祖孙?”
张虎心中咯噔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道:“没有。”
柳照影抿了抿嘴角,面前魁梧结实的庄稼汉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一个眼神就已经将自己的内心出卖了。
“是么?”
柳照影朝他身后望了望,然后转头对马上的孟眠春点点头。
孟眠春抬了抬手,陈德陈性几人就下马,腰间悬挂着的刀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张虎脸色一变。
柳照影说:“大哥,我们是找人,不是杀人,你若是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恐怕会有麻烦,可否配合一点?”
他身后的瘦猴连忙拉扯张虎的衣角,轻声说:“虎子哥,你别犯糊涂。”
不就是让他们盘查一下找人吗?
这些人非富即贵,犯不着惹他们啊。
张虎却不肯挪动步子。
“不肯让?不肯让就打断腿。”
孟眠春坐在马上,冷眼看着这一幕。
这有什么好废话的?
他的时间可不是浪费在这种地方的。
陈德陈性已经准备出手了。
柳照影退开几步,默默叹了口气,孟眠春这人恶霸惯了,她现在……嗯,是恶霸阵营中的狗腿子师爷。
“住手!”
有一道童声响起。
一个小女娃在一辆破旧的板车上坐起身。
她身边的老妇人急忙一把将她往怀里带,死死捂住了她的脸。
女孩子镇定地拍拍她的手,在她怀里轻声说:“婆婆,他们已经找到我了,逃不掉的,那我们不要连累了无辜的人好不好?”
孟眠春脸上浮现过一丝诧异,一个眼色投了过去,陈德就已经到了她们面前。
其他人面露惊恐,慢慢往后退开。
那女孩子病得站都站不稳,可是面对这样的阵仗,其他孩子都吓哭了,只有她面不改色,由老妇人搀扶着下了板车,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到了孟眠春马前。
而她那个所谓的祖母,泪流满面,正无声地哭泣着。
那孩子站在马前,抬起俊俏的小脸,对孟眠春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就是修源的儿子。”
柳照影听到他这话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
张虎,连同瘦猴都愣住了,他们当然不知道修源是谁,可是他们也明白,这孩子果然是大有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