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春当然不是贸贸然就把这样的话给说出口的。
他能这么说,就是相信沙兴并不完全和素衣教是同一阵线的。
如果他是,那就不会有脚下这条路,也不会有他今天和偈人的以命相搏。
显而易见,偈人肯定是素衣教中之人,依孟眠春的推断,他那样的武功,必然地位不会在管红梅之下,多半是个右护法,因为他还身负看守祭坛之职。
因为他身患离魂症,平素只能以娘娘腔、管红梅的面首身份出现在人前,而素衣教的右护法偈人便如同影子一般,只能偶尔在地下出现。
就像一体双生的兄弟,肩负不同的责任。
谁能想到那个涂脂抹粉、人老珠黄已经被厌弃的男宠实际上会是教中的右护法呢?
沙兴肯定是知道管红梅的底细,可今天之前,他也未必知道偈人的底细。
如果今天不是他们误闯到了这里,偈人也恰好过来,恐怕这件事根本不会揭破。
现在孟眠春的手里多了偈人这个人质,即便正面和管红梅摊牌,也有了极大的底气,但是在此之前,他需要确认沙兴的态度。
沙兴淡淡地说:“刚才我听老董说了,如果不是你的聪明才智,他们现在都还被困在九宫八卦阵里出不来,我要谢谢你……既然你是个这么聪明的人,想必很多事你也都猜到了。没错,我确实知道素衣教,也知道我夫人其实是素衣教中人,但是这一切和我手下的兄弟们都没有关系。”
孟眠春挑挑眉:“只是你一个人的纵容?”
沙兴却没回答孟眠春的问题,他的目光闪了闪,似有难言之隐。
“你放心,我不会助纣为虐看着他们残害人命,何况现在……”
他回头看了一眼偈人。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一步是他的兄弟们替他走出来的,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他还是那个地面上的青龙帮帮主,这地下的一切他可以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董八段、死了的韩通、还有现在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孩子,逼迫他踏出了那一步。
他已经得罪了素衣教。
孟眠春心中其实并不因为多了个盟友而感到高兴,他说不上沙兴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
他明明纵容庇护着邪教势力,那些无端死了的人不能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他同时又是个正义血性未泯的江湖好汉,为了兄弟们宁愿自己拦路殿后。
也许这么复杂的,才是人性。
有沙兴的带领,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地面上,不再是地下,而是彻彻底底的地面上。
果然如同一开始孟眠春和柳照影猜测的那样,那地方建在湖底。
在湖边一口枯井做为掩饰的出口爬出来,这里是沙兴自己留的一处民居。
“当日建造的时候,我特地留了这一个出口。”
沙兴对孟眠春说:
“她也不知道,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她”当然是指管红梅了。
一行人几乎个个挂彩,那些孩子也都瘦弱重病,费力从枯井里爬出来以后,大家全都气喘吁吁脱力地坐在天井里喘气,看起来极其狼狈。
董八段望着背上来的韩通尸体一阵悲伤,恨不得再将昏迷的偈人砍上几刀出气,被旁边人拉住了。
沙兴皱眉看他:“老董,你先去找些水和吃的,还有大夫……这个小兄弟的伤不能再拖了。”
他指的是柳照影。
“我没事。”柳照影白着脸说:“先找大夫看看那几个孩子。”
有两个高热不退,是被大一些的背出来的,再不看大夫,恐怕明天就得去见阎王。
“你逞强什么!”
孟眠春一把将柳照影拉过去,去看她的左手。
“是不是又痛了?撑不住就别硬撑。”
他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在和谁较劲。
柳照影咬着唇不说话,从上而下的角度望去,孟眠春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额发下翕长的睫毛在颤动,眼下有一层微微的青影。
和个女孩子似的……
他轻咳一声转开头。
现在天色快黑了,不知不觉,他们也在地下几乎待了两天,这两天却比二十天过得还累。
他们虽然离开了湖底别庄,身边也有沙兴,可孟眠春知道还不是放下警惕的时候。
如果他没猜错,管红梅应该是离开湖底了,或许是拿着他的玉佩亲自去求证,她是绝不会想到他们能有本事逃出来,顺便绑了她这个武功高强的同僚,再顺便策反了她的夫君。
在老徐嘴里,这妖女可不是好对付的,等她回去看到自己一团乱的家,能不来追杀他?
但是现在他们都需要休息。
大夫很快就到了,柳照影的手不能不看,孟眠春自觉应该帮她点忙,就伸手想去替她解衣领,被柳照影恶狠狠地拍开了手。
“你干嘛!”
“我看你自己解不开,你这手得让大夫好好看看吧。”
竟然这么一副被占便宜似的表情,孟眠春心中也不满了。
柳照影当然知道现在她这个病人最好就是像董八段他们那样敞敞亮亮解开上衣光着身子,让大夫好好给自己治治伤。
但她是个女人,她怎么做得到!
大夫还算体贴,忙道:“小兄弟不好意思就不必脱衣了,将袖子卷上去即可。”
柳照影一声不吭地把左手袖管卷了上去,露出一条雪白纤细的胳膊。
孟眠春皱眉盯着她的手,评价说:“你一个男人,一点腱子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