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可还好?”将视线转回,陈滢问王敏蓁。
王敏蓁掩袖,湖水绿掐月白银边儿的宽袖,展开时,似水阔天青:“你如果问我的心情么,那我只能说还不错。你若是问我的亲事,我却是一概不知的。”
她摇着头,并不太在意地望向阁外。
暖阁里就她们两个人,小姑娘们皆在外赏花,自窗眼儿里瞧出去,山石子边开着大片白茶花,零星几点雨落下,花色洇作浅碧,阶前落花织素锦,再往前看,又是几树木芙蓉,艳艳的粉,在雨中湿却残红,零落在泥地里,揉作胭脂,倒好衬小姑娘们的娇颜。
“你家那个妹妹,真真是朱颜绿鬓、国色天香。”王敏蓁道。
分明是赞叹,却添几分感喟,似意难平。
陈滢知道她说的是陈沅,望向窗外,正见陈沅在笑,灿烂明媚,几令天地失色。
陈滢不知该说什么,望一眼,转开视线。
儿子立门户、女儿联姻亲,这是约定俗成的。
陈沅这般美貌的庶女,她最大的价值,便为永成侯府,联上一门上好的姻亲。
或许,许老夫人、许氏以及沈氏,会就此厚待于她,以期知恩图报。
这就是大楚朝的现实。
王敏蓁似也想到这些,面色暗了暗,复又换作笑颜。
“罢了,反正我就这样儿了。二妹妹的婚事来得及,我的婚事便没多少转圜余地,母亲和父亲都急得很。”她笑道,眉眼一派清淡。
“总归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想,父亲母亲定能替我挑个好郎君嫁了的。”她掩袖笑,不见半分悒色。
陈滢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们之间向来不说那些拐弯儿话,王敏蓁这话,她是信的。
她的些许郁结,她也看在眼中。
“家里人便不问你的意思么?”陈滢又问。
王家并非士族,规矩自然也没那么大,纵然陈滢觉得婚姻就是一场赌博,盲婚哑嫁与自由恋爱其实无甚不同,总归是摸着石头过河,一个人内在与外在的区别,恋爱期间智商普遍为零的恋人们,也根本分辨不出,现代婚姻与古代婚姻的唯一区别,大概就在现代可以离婚,而古代和离,比较艰难。
因此,能够多了解对方一些,并无坏处,无论是其本人还是家世,知道得越多越好。
王敏蓁“噗哧”一笑:“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些来了?这不像你的性子呢。”
陈滢正色道:“婚姻算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这是跟你说正事儿呢。”
“这话儿倒有趣。”王敏蓁笑道,抬手扣住窗格儿,凝望阁外,神态悠然:“不过,父亲母亲总会替我看着的,我信他们。”
这话也是,王佐、王佑两个人还算靠谱的,王敏蓁既这么说,想来心中有数。
“也别总说我了,你呢?如今可好?”王敏蓁转望陈滢,清莹莹的眼,像倒映湖底的星:“你与其来担心我,倒不如想想你自己吧,你也将要及笄了呢,说不得明日就有人与你说亲,你也别当没事儿人似的。”
陈滢愕了一下,脑中有刹那停顿,一个身影莫名跳出来,高高的身量,举着青伞,冲她傻乐。
“你对自己的事,有何打算?”王敏蓁又问。
陈滢回过神,想了想,便道:“我确实觉得有个人挺不错的,不过,事情还早,先不急。”
王敏蓁一点都不惊讶,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神情望她,唇角噙笑,信手自果碟里拈起一粒盐津梅:“这话说得可真坦白,果然不负我们相知一场,你居然这么厚脸皮地就认下了,委实大合我意。”
语罢,拈着青梅望她直笑。
陈滢睨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问我答,实话实说,这算什么厚脸皮?”又敲掉她指尖青梅:“吃着我的、喝着我的,还来调侃我,一会儿不给你饭吃了。”
王敏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心头那一丝抑郁,亦随风而逝。
有挚友、有好茶、有美点,还有闲逸舒服的一下午可以消磨,人生的些许烦恼,似乎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时至未正,蓦地一阵急雨忽至,噼里啪啦砸下豆大的雨点儿,其间竟还裹着冰雹。
下雹子可不玩的,茶会立时中断,诸姊妹纷纷告辞,陈滢逐一送她们离开。
谁想,才把人都送走,那冰雹却也停了,就像是专意来扰人一般。
因见时辰尚早,那雨下得也不大,陈滢索性便带上寻真并知实,去往女医馆。
女医馆开在热闹的长干里,隔着青碧碧一池内渠,街东街西横跨着窄长的一道石桥,桥拱如月,拢住寒烟微雨。桥上行人往还,青蓑竹笠、油伞屐履,笑语声逶迤而去,正是画桥烟水、清波冷澹,又有三两株红树掩在桥头,一汪寒翠倒映几痕朱砂,又被细雨点碎,秋波泛红影,凄清而又艳美。
寻了个酒家寄车,陈滢步行过桥,遥见对面招牌遍布、各色布幡飞舞,其间最是门可罗雀处,便是女医馆了。
“今儿怕还是没什么人呢。”寻真喃喃地道,又皱眉:“这些人也真不懂行情,咱们医馆那么好,偏没人瞧病。”
陈滢不语,一旁的知实便嗔她:“你这话说得就不讲究。医馆无人,不正是大家没病没灾么?你倒好,还惦记着叫人生病呢。”
寻真转过弯儿来,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只到底不服气,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话是这样说,但是这长干里别的医馆,可是时常有人请医问药的,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