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临紧绷着脸,目光毫不偏移的投射在吕大钧的脸上,看不出他内心有什么变化。
“紧接着,就是南征之役。”吕大钧嗓音又转向低沉,“灭亡交趾这千乘之国,代价却微小得连西北一场败仗都比不上。当年侬智高为交趾所迫,又为国朝所不容,故而起兵反乱,狄青领军将之剿灭,便做上了枢密使。章惇做了枢密副使,韩冈功业不下于他,领军救邕州是他的功劳,大败李常杰也是他的功劳,策动诸部齐攻交趾同样是他的功劳,而令南下西军不然疾疫依然还是他的功劳,此四事,奠定了交州大捷的基础,但韩冈最后只得到了一个龙图阁学士,甚至不得不出外任官。”
见吕大临依然没有什么的反应,吕大钧叹了口气,“之后韩冈在京西的功业就不用愚兄再多说了,无论是襄汉漕运,还是轨道的运用,都对中国有着难以估量的作用,日后天下都要受其功,这也是足以晋身两府的资本。可韩冈却被投闲置散了。”
“这是他年龄资历不够,非是朝廷赏罚不公。”吕大临终于开口。
“你也知道韩冈是年资不够,而不是能力功绩不足。”吕大钧笑了一笑,问道,“那你可知道,韩冈如今年齿几何?”
吕大临再次静默下来,看着兄长,等着他的后文。
“二十八岁。”吕大钧心中又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依韩忠献【韩琦】的先例,韩冈也就只要再等七八年的时间,什么都不用做,便能晋身两府。就是运气、时机都差点,再有十一二年,到他四十岁的时候怎么都该进去了。可韩冈却偏偏多做了一手,将种痘法公诸于世,不免让人有画蛇添足、节外生枝之感。换作是与叔你,会像他一样做吗?”
吕大临头昂了起来,毫无犹豫的应声道:“那是当然的,即有此等良法,公诸天下乃是义不容辞,小弟绝不会敝帚自珍!”
“说得好!”吕大钧点头赞许,他看得出来他的兄弟是言出由衷,“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在仁在义,都不能将种痘法敝帚自珍。”只是他顿了一下后,就又一笑,“所以韩玉昆将之公诸于众。但他不仅仅是公诸于众,而是将牛痘、人痘的事说得那么细,让人知道他早在十年前就得到了人痘的方子。韩冈将人痘之术瞒了整十年,其间天下无数幼子夭折于痘疮之疾,甚至天子也不例外,由此不免结怨于天子和世人。愚兄再问一句,换作是与叔你,会不会在得知人痘之事后,就此公诸于众?”
吕大临面现挣扎之色,脸色一息数变,最后吃力的摇头,“不会……只看人痘,已经近于巫蛊之术,绝不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