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跨过了选人和京朝官之间的门槛,这让韩冈心中欣喜。只是表露在外面的,依然是宠辱不惊的模样。以他的功劳,早就该升朝官了,现在才晋升,已经是很委屈了。
王韶的嘱托,让韩冈连声自谦:“有经略在,韩冈也只是拾遗补缺而已。”
王韶笑着摇摇头,韩冈能一下跳过了两任知县的资序,成为权发遣的通判,对他来说,更是个莫大的惊喜。以第一任通判的资序,加上经略司机宜文字的差遣,日后担任数万大军的随军转运使,虽然勉强,可也说得过去了。
韩冈治才难得,这是王韶早就知道的事。经世济用的手腕,当然要好好派上用场。
王韶是熙河路经略安抚使,他的治所按理说应该在熙州狄道,也就是过去的武胜军临洮城。但他却又兼任着巩州知州,也就是说他必须熙州、巩州两边来回跑。那么当他不在的时候,巩州的大小政事,也只能交由通判韩冈处理。且在王韶心中,他更为看重的是经略使的工作,至于政务,韩冈就该多担待一点。
“可下官也是经略司的机宜文字,同样也要两边跑。”
“那时就再说好了。”王韶早打定主意,不容韩冈推拒。
厅中的小吏端上了热茶来,韩冈亲手向王韶奉了茶,问道:“不知处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当要到明年了。”王韶啜了口茶汤,叹道,“希望他在京中不要犯什么错,丢人现眼。”
“处道为人稳重,历事亦多,只有争光添彩的份,哪会有丢人现眼的事?”
“要是玉昆你一起去,我就不用担什么心了。”王韶看看韩冈,放下茶杯,问道,“没能诣阙面圣,不知玉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韩冈自十六岁出外游学时起,就没有一次在家过过年节,能在家中陪伴二老,尽一份孝心,也算是韩冈多年的心愿了。”
王韶、韩冈加官进爵,王厚的官职也水涨船高,虽然还没有转官的资格,但靠着王韶这个老子,让他捞到了献俘京中的差事,连着苗授的儿子苗履,两个衙内带着瞎吴叱和一众战俘去了京城,想来也少不了赏赐。
而韩冈今次晋升朝官,照例必须得进京一次,但诏书上,韩冈却没有听到招他诣阙的词句。只是之后王中正从宣诏的中使嘴里探出口风,让韩冈明白了这是天子保全他的用意。
没能上京面圣,韩冈在微感遗憾之中,也觉得这也算是件好事。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的确不好,而且去年、前年过年时,他都在外面跑着,更早两年,他的前身又在外求学。算起来已经有四五年,没能在家与家人团聚了,而今年总算可以留在家中享享清福。
“玉昆你能这么看得开,也是一桩好事。”王韶对韩冈的洒脱很是欣赏,笑道:“有你在巩州守着,我去了熙州也能放得下心来。”
“有王舜臣在狄道【临洮】盯着,熙州那里当不会有大碍,经略大可放下心来。”
武胜军,也就是熙州那边,包约和禹臧花麻正针锋相对。熙州北部的山岭中的蕃部,都因为他们两家的缘故而祸从天降,估计再过半年,熙州北部蕃部的人丁,能有现在的一半就不错了。
而占据了洮西的木征,则是由狄道的驻军盯着,领军的将领就是王舜臣。
时至今日,王舜臣终于能独立领军,镇守着狄道城。而且他今次因为与苗授一同担任前锋的功绩,顺利的升任正八品的大使臣,与韩冈一样都成了能上殿参加朝会的官员。
说起来,不仅仅是韩冈,整个熙河路的官员将领的晋升速度,都是快得让人目瞪口呆。
王韶从正八品升到正六品,韩冈从布衣晋朝官,都是转眼间事。一个只做了一任县尉便辞官游历边地的小官,三四年后,便已是一方帅臣。而一个穷困潦倒得要服衙前役的措大,不过两年,也已经成了立于庙堂之上的朝臣之一。
武将立了战功后,升官速度一向比文官要快,但如王舜臣入官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是大使臣,也是同样的不可思议。
有了这么些让人叹为观止的前例,到了明年的决战之日,蜂拥而来的官员,怕是能把熙河经略司的衙门大门给挤破。
韩冈想想那时会发生的情况,心中就有些发毛。王韶拼了命的要把他拱上京朝官的位置,也是看透了官场上,追逐功劳就跟苍蝇逐臭一般的凶猛。
希望不要闹得太厉害,来几个能听人话的,韩冈企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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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枯瘦刚劲的手,将手中的笔放下。
片刻之前,心神都沉浸在文字间。直到放下笔,一阵疲惫便立刻涌了上来。
张载用手用力揉着额头,而侍立在一旁的吕大临——蓝田吕氏四兄弟的老幺,吕大忠的弟弟——将墨迹淋漓的一页纸,轻手轻脚的手了起来。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注1】”
读着读着,吕大临就激动起来。这一段文字虽然只有聊聊两三百字,但分明就是张载所创学说的总纲!将人道纲常与天道自然联系起来,真正的说通了天人合一的道理。
“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