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嘴唇干裂出血,焦黄的脸上毫无血色。几天来的辛劳,原原本本的反映在了他的脸上。
也不知在震耳欲聋的炮垒中,扯着嗓子喊了多少话,他现在的声音嘶哑难听。声道中带着血的嗓音焦急的争辩着,“奸细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孤注一掷。站在堤坝底下挖土,大堤被挖塌了,人也别想逃得了。身处人群中,一旦混乱起来,相互推挤践踏,谁能逃得过去?”
他飞快的说着,想要尽快说服秦琬,“人群肯定会冷静下来。他们没那么多力气。要是开门了,辽人又来了怎么办?”
辽人又来了怎么办?
秦琬呵的嗤笑,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就是为了防备辽军的攻击,需要畅通的出城道路,他才会下令甄别百姓,纵人入城,谁想到就是当头一棒。
不管之后瓮城中的人们能不能回复冷静,在今天入夜之前,肯定是不能将他们都甄别完毕了。
多日来,听了不知有几百次的号角声从空中传入耳中,秦琬、文嘉、王殊都是脸色一变,变得更加难看。
“又来了。”文嘉切齿。
秦琬抓住文嘉的手,满心诚挚:“文兄弟,城上防务由你自专,愚兄无能,只能拜托你了。”
文嘉抱拳为礼,“定不负都监所托。”转身欲走,走前又叮嘱,“都监,这外栅门可不能开。”
需要在日落前清理出出城通道。
需要在日落前……
低头看着脚下已经偏移的日影,秦琬紧紧咬着牙关,对辽人的痛恨又如潮水一般涌起,他深恨自己没有回天之力,先见之明,好不容易救下的上万百姓到头来还是死伤枕藉,最后他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来。
“该死。”
………………
“该死!”
韩钟从牙缝中迸出了两个字来。
他方才已经放下了刚刚立下功劳的长弓,接过了亲随递过来的长枪。
最新式的线膛枪,他熟练的拿在手中,取弹装弹,一套手法熟练得比军中有名神枪手也不输分毫。
而韩钟,正是一名不在编的神枪手。
不论是常见的燧发枪,还是现在最新式的线膛枪,甚至还有军器监中,没有被军队看中,投入大规模生产的各色实验性枪支,他都使用过,而且使用过很多次。
当军中的神枪手们刚刚被集合起来,线膛枪还没有发到他们手中的时候,韩钟就已经用坏了他的第十支线膛枪,换上了第十一支。
高水平的射击能力来自于大量的练习,韩钟在练习量上绝不会少于任何人。
如果将枪支的磨损折旧计算在内,线膛枪一次射击高达五百五十文的成本,除了被挑选出来的神射手之外,也只有韩钟这样的权贵之后,才能够毫无顾忌、不需要任何节省的打出上千发。
韩钟的箭术和枪法,来自于最顶级的教导,以及最多量的练习,他有自信利用自己的射术,帮助铁道兵抵抗神火军的攻击。
当然,他觉得他还需要一部分神机营的士兵来帮助铁道兵们稳定住战局。
可是当韩钟再一次将关注投向神机营,他发现在铁道兵指挥即将面对神火军进攻的时候,神机营这一边,他们要应对的进攻也上了一个台阶。
神机营正在收缩防线,原本的空心方阵,正在被压缩成一个扁平的矩形。都不用看敌人,只看阵型变化,就知道即将面临的敌人,比之前更有威胁。
在远方的进攻集结点处,准备开始投入攻势的辽军队伍中,多了许多没有主人的战马。
韩钟将长枪挎起,从腰囊中抽出望远镜。
被镜头放大了数倍的辽国战马头上,都带着防箭的皮头套。
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韩钟运足目力,望远镜都卡在了眼窝上,还是没发现那些战马与倒在阵前的战马的区别。
“眼罩放下了。”陈六语气凝重。他没有拿出望远镜,只是远眺辽军的准备,经验就告诉他,辽军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辽狗打算让那些战马直接撞上来。”陈六为韩钟解释道。
韩钟遍体生寒。在冬天被丢进了冰海一般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