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北城墙的马面战棚下,警备的士兵们背着弓弩,急忙转身吹响了告急的号角。
贴墙的饭棚中,郭小凤和其他将兵们一道席地围坐,举着瓦釜,手持饭匕,正在啪嗒啪嗒地吃着粟米或麦饭,听到号角声,有的士兵就准备拿起武器登城了。
“慌什么,慌什么!死前也得吃饱呀。”郭小凤没心没肺地嚷嚷着,那几名士兵听他这么一说,便又重新坐回去,继续埋头吃饭。
其实郭小凤这话也是带着酸楚的,他不远处的蔡佛奴也捧着瓦釜和汤镬就食,可蔡佛奴的妻子住住却在旁侍奉着。
原来这段期间,城中的所有女眷都被动员起来,给将士们做饭送饭,并且缝补战衣,薛炼师这样的就算不抛头露脸,也得在庭院里熬制豆汤送到城墙上去。
住住呢,送饭送饭,送着送着就呆在丈夫身边走不动了。
“唉,你快回去吧!”佛奴边扒拉着,边急急地对妻子说。
住住看着郭小凤,用长匕敲敲饭盆,“郭小凤,没吃饱的话,过来加餐!”
“不加。”郭小凤嚷道,背过身去。
“如何不加?”
“不加就是不加。”小凤赌气地说到。
“这位虞侯,加一些吧......”
“你!”郭小凤气得提起瓦釜般大小的拳头,刚待发作,却听到这句话根本不是住住说出来的他扭头定睛一瞧,却是个雪颜娇柔的娘子,端着饭盆,被自己吓得愣住了,一双眸子楚楚可怜。
这不是叫宇文碎金的小娘子吗?
先前一道自长安城逃出来的,郭小凤倒也认得这位,可听说她不是被贵妃娘娘命为女史,送给高岳当庶妻去了吗?
可她这时却还穿着宫衣,带着宫妆,这是个什么意思......
小娘子见郭小凤的拳头搁下来,便又笑起来,说这位虞侯多吃些,马上上了阵,肚子若饿的话,可真的没着落了。
“俺......”
“妾身识得你,之前在西渭桥多亏了虞侯相救,虞侯尊姓为郭,名讳小凤。”
“嗯,嗯,这座奉天城我郭小凤也要把它给保下来,谁叫俺是郭老令公的曾孙呢!”小凤浑人本性又涌上来,拍着胸脯是大吹大擂。
“虞侯千万保重。”
“快回去!”郭小凤忽然大喝声,将碎金推了把,“快回内城里去!”
因为饭棚顶上的茅草,嗖嗖嗖落下许多拖曳着青烟的火矢,叛军开始攻城了!
看着碎金慌慌忙忙和其他女眷一起往重墙那边跑时,“俺郭小凤扬名的时刻到了!”郭小凤将腰带勒紧,把旁边捆得如桶般立在地上的扎甲、兜鍪解开,披在自己身上,接着提起把陌刀,和蔡佛奴等一道踏着蹬道,爬上了城墙。
奉天城的北面城墙上,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长竿,长竿!”郭小凤看到,许多士兵将长竿探出,放在火上,其上捆缚着的麻布很快烧着,他们准备在敌人附城时,用长竿焚烧或推倒敌人架设的云梯。
更多的士兵拉满弓弦,扳动弩牙,纷纷扬扬将燃火的箭矢,射往那巨兽般庞大的“大云梁”上,企图把它给毁掉。
可密密麻麻的箭矢插在大云梁对外的木板上,火却根本延烧不起来:潮湿的皮革蒙在那里,箭矢很难贯穿,大云梁内里伏着的贼兵不断举起陶罐,将里面的水泼出,将箭矢上的火给浇灭。
很快,大云梁逼近了城外的水壕,它两侧和其后,全是举着长牌、手持刀斧的叛军士兵,长牌相连举高,宛若移动的城墙,后列则是不断对着城头抛射箭矢的叛军弓手。
阵阵梆子促响,一群群叛军士兵跑出,将柴捆、草捆扔在水壕当中,为大云梁的继续前进填平通道。
城头负责防务的是浑,他站在凸出的中央马面墙后,手持一段三眼木轴,眼睛贴在其上,不断转着它,自各个角度望来望去,一旦发觉有敌人的散兵逼近马面墙下,他就简短地打了个手势,旁边的牙兵就往左右挥动令旗。
得到旗语的其他马面战棚会意接着箭矢、飞石、滚木纷纷砸下,将越过壕沟的贼兵依次击毙。
城墙后的抛石机索被拽动起来,斗大的泥丸、石弹砸向城外。
城外叛军也制造大批“柱腹”,飞石如雨,砸往奉天城头。
一发城外的石丸砸中郭小凤旁侧的女墙上,当即把所有的砖石打得乱飞,小凤亲眼看到名同袍被击中胸口,飞出一丈五尺宽的城道,坠落到墙下去了,另外名同袍更惨,半个脑袋被削飞,当即倒毙。
郭小凤咬着牙,抓过面圆牌来,尽量压低自己的身姿。
顺着豁开口子的女墙,郭小凤瞅见,城墙下水壕处的贼兵们都发了疯似的,许多人举起长牌跃到深水里泅浮着,掩护同伴不断将草捆和柴捆往里面扔填,伤死者的躯体也被拖着,扔到当间,尚未死透者就躺在捆中哀号着,直到被大云梁的轮子直直碾压了过去,郭小凤见到被活活碾死的贼兵,血与内脏是飙射出来的,染红了半面壕沟的水。
这是李希烈的发明,用血肉之躯填壕,他称其为“湿梢”。
接着是水壕土堤上的树挨个倒下,巨响不断,砸起满天的尘土飞舞,它们本都是高岳种植的,现在或被大云梁撞倒,或被贼兵疯狂砍倒,要为大云梁开辟通道。
“贼人的对楼到羊马墙了!”
高低不平的羊马墙,本来是为了阻挡敌人攻城器械施展的,现在大云梁底层处的贼兵,推着鹅车,牵动其上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