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源休嗤之以鼻。
李元平不甘示弱,便自我介绍说是汝州别驾、宗室子弟。
“原来是坚守汝州城一个时辰的李元平。”源休此言一出,白华殿上下满是哄笑声。
李元平顿时满脸通红,口舌打结。
这时居然是李希烈替元平发声:“元平现为淮宁军掌书记,既然他的方案和源光禄的相左,不妨听听他的道理。”
得到李希烈的鼓励,李元平才继续当众托出自己的算盘:
自古以来,长安号称四塞之地,哪四塞?萧关(西北)、散关(西南)、潼关(东)、武关(东南)是也,而今靠西的萧关和散关都不在我方手里,而我淮宁军先前斩杀了商州刺史谢良辅而掌握武关,所以如今当务之急,是再争夺潼关,收取同、华二州,阻绝官军自东而来。只要能封闭潼关天险,京畿便能尽收于我方之手。
接下来,可让淮宁军留三千精卒守武关,李希烈领剩下一万二千人据长安城西渭桥,于咸阳旧城筑垒,和奉天城且战且和,迷惑行在里的皇帝,朱泚再不断派出密探、信使,煽动凤翔、泾原二地镇兵,离间其与皇帝的关系,使皇帝无法收取此两地的甲兵为己所用。
六千倒戈投向朱泚的泾原兵,合李怀光主力,一道急速东进,据潼关之险,断自黄河、渭水入京的漕运,并阻挡都畿道(洛阳)邢君牙、刘德信等神策将的回援。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后,李仆射怀光可领两万主力,加上收取的京城诸禁军,再渡蒲津关,入河中,和原本自己留守晋、绛、隰、慈四州的兵力会合,联络河朔卢龙、魏博、恒冀三镇,集中兵力先灭河东太原马燧,随后再越太行山,攻灭易、定二州的张孝忠、李晟,只要此两处陷灭,李适再也无能为力,旋即再回西攻奉天城——那样李适就算不灭,多半也要逃亡西蕃托庇。
“军费怎么办?”素来喜欢冒险的李希烈颇为赞同这个方案,可担心的是战争费用问题。
李元平高声说勿忧,请废唐家天子先前诸多的苛捐杂税,收取京畿诸县民心,关中土地肥沃,水渠齐备,养数万军毫无问题,此外李怀光回军河中,可收解县、安邑两处盐池,如此军需丰裕有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实则李元平的策略,和高岳先前于奉天城对李适的陈词,可以说完全暗合,不过立场颠倒而已。
这李元平的话语刚落,李希烈肯定是叫好的。
李怀光也在心中大半认同,况且在他心中其实还不太想彻底叛逆,按照元平的路线,只要能全占河中、河东,砍死马燧、李晟这俩构陷自己的混蛋,如此他对李唐到底是叛臣还是忠臣,已不重要的,因到了那时候皇帝根本动不了他,也不敢动他。
可朱泚与李忠臣却不干。
对朱泚而言,现在各路叛军荟萃于长安城中,商量怎么分割李适逃走留下的这块“胡麻饼”,自然是兵强马壮者为所欲为——李怀光的实力最为雄厚,原本就有长武军一万五千,又吞并阳、张神策兵四千,攻陷大明宫后又收各衙禁军数千;李希烈的军马其次,加上在商於武关道沿路搜罗、强征的人马,共两万上下;而自己这边呢,只有临时投奔来的泾原兵六千,之前被逐出淮西镇的李忠臣更只是个光杆司令。
那样就算李元平的策略成功,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更别说,现在于幽州称王称霸的是朱滔,不是自己。
想了想,朱泚就缓缓发言:“元平此策虽好,可太过迂回。依愚见,此刻正是革故鼎新之际,还是按照源光禄和王京尹所言,拥戴新皇,以安民心、军心。泚不才,可在泾原、凤翔两地还留下不少心腹、甲士,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泚数通书信,凤翔、泾原留守的数万兵马必然呼应,届时皇帝所在的奉天城将四面受困,想走也走不了——而今奉天城内,皇帝兵马不过三千,我等合兵西进,一鼓作气将其攻陷,俗话说擒贼,不,是兵贵神速,切不可让李适成了气候,届时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之前朱泚还信誓旦旦要和皇帝议和,如今则又要杀之而后快了。
朱泚此言一出,源休、王翃、李忠臣、洪经纶等都齐声附和。
“应往东,争潼关!”李元平焦急起来。
“应往西,攻奉天!”源休也勃然相争。
朱泚又居中调解说,二位无需再争,可让我的六千泾原兵,交付李司空(忠臣)统领,东争潼关;其余兵马,交给李怀光、李希烈,往西急攻奉天,这样两不耽误,岂不妙哉。
“妙哉个屁!”李元平心中大怒,口上继续力争:“如此分散使用兵力乃大忌,况且区区六千兵马很可能不是回援的神策军敌手。”
“汝这个藐小之儿,敢轻视吾人!”李忠臣、方庭芝、焦伯谌等大怒,当即就叫嚣着,想拔剑斩了这个子矮小的李元平。
白华殿顿时吵闹一片。
“都别吵了!”李怀光怒吼起来,接着他咬了咬牙齿,低声问朱泚:“太尉的计策想要成功,希望便寄托在泾原和凤翔的兵会不会反,怀光敢问太尉有把握否?”
这话一问,朱泚心中一凛,率先想起的就是高岳和韦皋。
要是这两位现在站我这边,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可问题是现在朱泚也明白了,他真的是被这两位耍了:韦皋占据陇州的汧阳,高岳占据泾州的百里,手里各掌握部分兵马,可心却不是站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