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登渤澥岛,回首秦东门。
谁尸造物功,凿此天池源。
澒洞吞百谷,周流无四垠。
廓然混茫际,望见天地根。
白日自中吐,扶桑如可扪。
超遥蓬莱峰,想像金台存。
秦帝昔经此,登临冀飞翻。
扬旌百神会,望日群山奔。
徐福竟何成,羡门徒空言。
唯见石桥足,千年潮水痕。
——————————唐.独孤及《观海》
此刻,高岳害怕他俩会反目成仇,便连说性和情的话题争论,便到此为罢。
这韩愈还是厉害,其实后世的僧人,并不怕宋朝那些理论水平深厚的儒士,因为他们虽然也排佛,但总是纠结在儒学和佛学道义的辩论上,说白了就是两种不同思想间的费尔泼赖,谁还怕文人骂来着?可僧人都怕韩愈,哪怕韩愈早死了他们也怕:只有韩愈真正抓住了佛教的痛脚,那便是“禁相生养”,说穿了就是佛教避世,不但对社会不做贡献,还依靠信徒供养,占有财富和人丁,是国家经济的巨大负担,一旦统治者祭出韩愈的理论,那就是要对佛教磨刀霍霍的节奏。
高岳打圆场说,将来佛寺也要纳税,僧人也要靠自己养活自己,南方禅宗开辟山林荒地,不也就是为此目的嘛。
由是气氛才缓和下来,三人走得累,便坐在山岗的一座亭子内,随行的仆人为他们煎茶解渴。
高岳饮了两口茶汤,便悠悠地对韩、柳说:“其实退之对性和情的见解是独到的,哪个人没有情呢?”接着他说了句让两人震骇的话,“现在若天子派遣敕使来,召本道丢弃淮南,去朝廷入觐,本道是绝不会去的——因为本道多少得罪了天子,本道惧死,也爱家人,既然这个情割舍不下,本道便无法坦然就着德性行事。”
韩愈默然,他没料到高岳利用自己的“性情论”,公开说这话。
可接下来高岳更是开诚布公:“采石军王栖矅,丹阳军柏良器,还有义胜军李尚容,他们也是出于个情,才愿意引我武毅军渡江擒拿李锜的。”
“莫不是出于爱护百姓的情?”韩愈抢先回答说。
“非也,和本道相同,他们在京中也有耳目,晓得圣主欲借李锜手,削夺他们三位的兵权,将他们调去长安,为无实权的宿卫军将,为了长据江东,才公然投向本道的。”
听了这话,轮到韩愈哑口无言了。
这下,他可真的高兴不起来。
复杂的问题背后往往有个简单的答案,相反,简单的走向背后往往又是复杂的利益纠缠。
可卫国公对韩愈的发问,似乎并没有结束。
高岳忽然询问韩愈,你对尧舜禹三代政治是如何看待的。
韩愈更惊了,他不知道高岳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尧舜禹的禅让制,向来是儒学推崇,但皇权又非常忌讳的话题。
而柳宗元完全不说话,好像也在等着韩愈的答案。
“尧传位于舜,舜再传位于禹,这是希望国家能得到大贤。至于禹为什么要传位个自己儿子启呢......其实绝非是禹的私心所致,而是禹之世,并没有相当于自己的大贤,故而只能传位于其子,且世袭下去,目的是求稳定......所以尧舜‘利民也大’,而禹是‘虑民也深’。”韩愈努力地解释着。
高岳继续喝了口茶,没有让韩愈停下的意思。
虽然春寒依旧,可韩愈已经有了热汗,他的思维却被激发起来,便滔滔不绝地继续说:“夏启虽然不贤,但犹可守法,这样天下就稳定下来。尧舜禹大贤能相继出现,这就是三代之世的美好所在,也是禅位的基础;后世就可遇不可求了,下一位大贤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大恶一起的,禹往后四百年,便出现了桀这个大恶,也恰好出现了汤这个大贤大圣;而汤也是往后四百年,出现纣这个大恶,也恰好出现周文、周武和周公这样的大贤大圣。足见人世的浮沉,在上苍那里早有定数,故而与其在没有大贤大圣出现的时代争乱,不如秉承世袭,以等待大贤大圣的出现。”
“以退之的看法,大恶和大贤大圣并头出现的间隔,应该是四百年,抑或是三百年?”
“是的,秦之后,依仆的观察,似乎有加速现象。”韩愈还懂得加速。
“不过我记得退之以前是写过兴元革命论的。”
“革命,并不意味着要改朝换代。革命,并不意味着改变道统。世道虽可变,但天道是不会变易的。”韩愈辩解。
“那便是说,退之你认为历史,是个循环而复的过程。”
“然也,大循环是三百或四百年,而小循环则是一个甲子,数穷于六十载。自安、史作乱以来,方镇割据,兵革不息,而今已过去足足四十三年,所以天下复平,应该便是十余年后的必然结局(1)。”对此韩愈很有信心。
他相信,按照他的小循环理论,有高岳在这个天下中,是会重新统一平定华夏的。
但他同样不认为,唐王朝的气数尽了,因按照他的大循环理论,我唐最起码尚有百多年的运势,然后专等某个大恶出现,毁掉社稷,再等某个大贤大圣出现,收拾河山,循环开始新的三百年即可。
“既然退之认为历史是循环而复的,那么你心目里,完美的时代是什么模样的?”
韩愈明显激动起来,他说:“完美的时代,是个人人都遵循道统的时代。道统依靠什么?靠的是知识和常理,正所谓人生处万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