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呆呆站在那,挠着痒痒,搔着头,有几个家伙红肿着眼睛,像群刚从泥巴里滚出来,并且还将滚回去的羔羊。
何书光挎着他的手风琴坐在远处,他忙完了,他拉琴了,卖弄着fēng_liú与倜傥,引得禅达的女人都快要在他身边扎了堆了,众人呆呆地看着。
张立宪匆匆跑出来,“卖什么俏啊!还让他们在这出洋相啊?”
何书光说:“没地方放啊!”
“禁闭室!”张立宪说完又回去了。
何书光冲看众人的兵大叫:“带进来啦!”
看着众人的兵问:“全部?”
“整窝子!”
于是瘸子他们便开始挪动自己的整窝子。
对一群不怎么放心又不怎么放在心上的畜牲,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们赶快进圈,所以众人的“进来”实际上是从在外边的空地上丢人现眼,改挪到师部院子里的某间屋里不那么丢人现眼。
这里不宽,尤其当押他们进来的何书光和兵们关上门以后更是如此,因为又不宽敞又把门给锁了,众人挤在里边,它就尤其像个牢房。
他们一直在沉默,甚至连看别人的兴致都没有,一直到迷龙打破沉默,“不是看枪毙么?咋就是换个牢房?”
于是不辣冲着关上的门大叫:“我要看枪毙!”
郝兽医急得不行,“嗳嗳!话没有这么说的,好像你想他死似的。”
不辣辩解:“我想的是都是外乡人,死时候有人磕两响头,也叫送行,我要看枪毙!”
蛇屁股没跟着叫,可闷了闷劲儿,冲着门就是咣的一大脚,这屋子显然少有人住,被他踢得灰土直落,然后外边有人在开锁。
蛇屁股那也不知道算是警告还是吓唬,“往后让。开门准就是枪托……嗳,迷龙,你往前站。”
迷龙也听出那是叫他背锅的意思来,翻了眼直瞪他,然后门开了,我们拿手肘护着脸面,但并没有枪托杵过来。
门外站的是那个从众人过江后便一直在虞啸卿身边的家伙,那个一脸庸人相,五十如许的上校,但那脸庸人相现在对他们来说却近乎亲切的,因为虞啸卿其他的手下倒是一脸军人相,可看众人倒似在奇怪猪怎么套上了军装,而他看众人是在看人的,就这一点就叫众人如沐春风。
张立宪和何书光在他身后,何书光的手风琴挎在别人肩上,他们现在倒像是怕他们的官长遭了众人的侵掠。
那个上校安抚众人:“大家稍安勿燥,君子……唉,去他的君子,我就是说你们这么闹要把事情搞砸的。”他看了看这屋,“嗳,张营长,让你给他们找个地方休息,找的地方怎么连张椅子都欠奉?”
张立宪瞪着众人,啪嚓一立正,“副师座,这是禁闭室!要换吗?”
上校摆摆手,“算啦算啦,都是吃苦受难的弟兄,不讲这个啦。给他们找点儿吃的来。”他看着众人,“没吃吧?”
众人自然也没人答腔。只阿译敬了个礼,“唐副师座!”
上校说:“好。好。林少校,十五期军官训练团。我还记得呢。”
阿译兴奋得脸发红,“是的!副师座!”
其他人白眼向着阿译,因为丫这会儿最像个军人,像到好像南天门是他带众人打的。
“吃了没?肯定没吃。”自问自答后,上校向着张立宪那几个抱怨,“你们师座就这个不好,晚睡早起闻鸡舞剑的主儿,他要有点儿事谁都别想腾出早饭工夫。瞪着干什么?站这儿扮腊肉?去找吃啊,再这么瞪着,我发你上江东瞪日本人啊。”
他显然是个与上与下都很亲昵的人,对着张立宪便虚踹了一脚,张立宪掉头就走,也不因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生气,还扔下一句:“我倒是想啊。”
“会成真的。”上校说,然后他看着众人,众人瞪着他,“唉,各位放松。你们是勇士,军人,我是来打杂的,就跟你们说的死老百姓差不多。小姓唐,汉唐盛世之唐,名基,路基之基。愧领虞师副职,临时的,临时的。唉,失陪。海涵。今天忙,实在忙。”他是真忙,走两步又回头对了正要把我们锁回去的何书光说:“嗳,何连长,门就不要锁了,他们又不是犯人,别乱跑就好了。”
何书光便让锁门的兵住手,“是。”
然后那位上校便匆匆地去了,众人瞧着他的背影发愣,因为他们实在没见过这样随和,随和到真像个死老百姓一样的军人,而他们也瞧出今天这里确实很忙,来来往往的兵在院里抬桌子搬家具,像是搬家又像是收拾房子。
阿译迟迟地对着人的背影又来个亢奋过度的敬礼,其他人瞟着他,因为这份慢半拍,也因为他难得的热情,甚至是热得有点儿阿谀。
阿译便讪讪地笑,“唐副师长……就说过一次话,人很不错的。”
何书光戳在门外,因为门不能锁,人又不能乱跑,他就不好走,只好带种还用你说的表情,眼都看着院子里,“他是虞师座的长辈。当然不错。”
瘸子问他:“何连长,请问……今天有什么贵事?”
何书光瞧我一眼,恐怕是因为瘸子总算是个中尉才没哼我,“贵事没有。军里来人听审,就这事儿。”
“……审什么?”瘸子又问。
何书光便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们,诧异而不屑,就是那种看猪穿上了军装的表情,他可不想无论是他或他的弟兄们,从来没人跟众人说过这方面的半个字。
“审什么?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