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松一个大飞脚过去,跪着的不辣被踢得嘴啃地,跳起来便要打,江松一个大耳光足挥了一百多度摔将过去,毫无疑问他把不辣给打傻了。
“好了吗?”他问不辣。
“…好了。”
于是江松又加了一脚让不辣加入逃跑的行列,一边大叫:“迷龙,你自己的人自己管!”
迷龙仍在对着黑沉沉的树林里猛瞄却毫无收获,听了这话他开始犯愣,“我自己的人?谁呀?”
瘸子把他脑袋扳到能看见豆饼的位置,然后开始加入逃跑大军。
迷龙猛省,过去一把揪了豆饼的背具把他拖翻,他们俩是众人中间最后一个开路的,豆饼在被拖拽时一直看着他曾经的庇护者。
仅仅在那个坡道上下其他人便扔下十数具尸体。
众人在黑暗的丛林里狼奔豕突,既成溃军,便再也谈不上队形。羊肠小道的树密得象墙,不断闪动着枪火,于是他们也不断有人倒下。
江松拍打一个愤而停留还击的部下,“跑!不要还击!”
他刚拍到那家伙的肩膀,那家伙已被命中,于是江松继续开跑。
这种战没法打,他们像被割草一样。亏了江松跑得快,在森林里只留下了四十具尸体。凡事要往好处想,好处是江松现在不用再费唇舌啦,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正在溃败。”
终于脱离了那片地狱一般的莽林,他们累得像一群死狗,一身的擦伤挂伤摔伤,相互拉扯提携着攀上植被相对稀疏的山峦之顶。
终于逃离了森林,爬上了山顶。日军没往这上边扔兵力,因为他们一心猎杀的中英军主力不会走这种山羊摔断腿的鬼路。
江松停下了,用他的望远镜张望着峰峦之下,其实不用望远镜也看得清楚,那里的一处平地上冒着滚滚的浓烟。
瘸子看着浓烟说:“碍眼的我们不在了,老绅士投降了吧?他们的使命就是烧掉宁可成灰也不能落到我们手上的物资,还有很有面子地投降,不过咱们把日军惹急了,日本人为了他们的日本面子大概不会太顾英国面子。”
江松讽刺瘸子,“损两句你就安宁了?心里填实了?”
瘸子瞟了他一眼,“得,狗得拍,猫得捋,你心里有火,要捋还是拍?”
“你们要我捋还是拍才成个人呢?”江松转向所有人,“看看吧,再要看就得等打了大胜仗了,实话说我不知道是哪年。”
众人沉默,他也沉默,看来是不看不放行。
蛇屁股有些不服气,“有啥好看的。英国人输了又怎样?他们还不如像小日本一样冲我们开枪呢。”
康丫低头看山下,“就看见缅甸国,先英国占了后日本占了,跟我们啥关系?”
江松提醒他,“蠢货,看着地上幸灾乐祸做什么?看天上。”
天上并不壮观,除了个要升起不升起的太阳和云海,并看不见什么。
江松不屑地说:“看不见?睁眼瞎?活人在泥里,死人在天上。今天死了的人全在天上飘着,一样的灵魂在飘荡。不辣,你哥们儿要麻在那儿呢,你没瞧见?他瞧着你可没个好脸。”
往下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多少有点儿毛骨悚然,江松做了个与要麻生前酷似的鬼脸,那鬼脸要麻通常用来对我们表示全无希望的不屑。
“要麻你说话慢点儿,川娃子说话太快我听不懂。喔,不辣,要麻跟你说,你个锤子,老子死哒你除了把丧嚎就是嚎把丧,你搞点中用的要得要不得?”江松模仿要麻的口气说。
不辣的脸有点儿惨白,江松本来就是个方言机器,但他实在是把要麻的语气和神气都学了个十足,不辣的嘴唇在蠕动,像要哭嚎又像要鬼叫。
其他人很不屑地看着那家伙拿刚死的人吓活人,但众人中就是有傻瓜当真。
豆饼问江松:“我是豆饼,他跟我说甚?”
江松答:“屁都没放一个,撩蹶子走了。你没老大了,你自在了。”
见过从不思考的人若有所思吗?豆饼现在就是这熊样了。
瘸子拆穿江松,“团座,如果真有死鬼,那也是飘的不是走的。别穿帮了,团座。”
“这辈子就是一个个未竟之志铺起来的,你们飘得起来吗?”江松很悲天悯人地看着瘸子,而且是不看别人就看着瘸子,真要把他气死。
迷龙从身上拔了根不知道什么毛对着江松吹了过去,这当然不是表示尊敬,“硌应玩意儿。你就跳神汉吧你就。”
江松对他的回应是啪的一掌拍在迷龙的后脑上,半真半假,似亲昵又似惩罚,打得迷龙直起脖来时不知是否该做还击。
“鸟人。死那么多人对你们算是白死了,死人有话跟你们整窝的鸟人们说。”江松说。
康丫在做他那注定无人要听的嘀咕,“…走吧,回家啦。”
江松不理会康丫的嘀咕,“英国鬼说他们死于狭隘和傲慢,中国鬼说他们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所有的鬼都说他们是笨死的。”
他们听天由命地看着江松,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听懂了和没听懂的人都是一样的。
瘸子无所谓地说:“随便。你随便怎么骂吧,你总算救了我们。”
“那就随便。”江松说。
但他转过身时看着山峦和云海时就再也没了随便的表情,众人第二次看见他拖着枪,向着他所说死人所在的方向下跪。他嘴里念诵那些奇怪的音符时,其他人有一种步入云海中的错觉。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