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一战让江松拥有了一整个对他死心踏地的连,然后他仍拉这着这帮华夏远征军在丛林里晃,真像他说的,日军把战线拉得过长,兑了一桶水的一瓶酒,头发丝吊着的战争。
李乌拉在众人开拔十分钟后就死了,但迷龙一直背着他,他背着他的同乡一声不吭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江松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死东北佬儿迷龙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东北佬儿了。
在丛林的晨光里,迷龙仍背着那具尸体在走着,他的表情步姿甚至都没有过丝毫的变化。他像是不知疲累,一具背尸骸的机器。
要麻背着本该迷龙拿着的轻机枪,似乎是为了出一份自己没出的力。
郝兽医从他身边走过时根本都不敢看他,“迷龙。”
没响应。
郝兽医轻声说:“人早死了。”
没响应。
这时,江松提高了嗓门儿,“你杠了门山炮么?能兑死小日本么?飙啥玩意儿嘛?”
其他人都没想到,从江松口中会冒出东北话,这还是语言精通的作用。
迷龙瞪着他,因为“山炮”是句很严重的东北骂人话,而且是对一个死者。
江松佯装着觉察不到迷龙的眼神似的,接着说:“该干啥知道不?拿机枪去杀人。整个死人腻乎着忽悠谁呀?鳖犊子玩意儿。”
他头也不回,径直去了他的队首。迷龙看上去不是愤怒,而是茫然,他茫然了一会儿,然后在路边放下了李乌拉,回头从要麻肩上拽回了他的机枪。
在十一年的流亡中,迷龙早已是个对自己够狠的人,他离开路边那具尸体时再没有回头。走的很快,超过江松一直到了队首。
这时江松连忙喊道:“传令兵!三米以内!你立马给我到一个耳刮子就能抽到的距离!”
于是孟瘸子一瘸一拐地跟上。
这帮子黑皮鬼在林边沿的树后蹲了第一线,而穿衣服的是这次冲击的第二线。
前方一个英国人的全埋入式地下工事,日军拥在那里对着洞口往里一个一个扔手榴弹,机枪在对里边盲射,干什么不问而知。
江松悄声说:“传下去。我左手左边抄,右手右边抄。等挥手。”
孟瘸子传给不辣,不辣传给蛇屁股,蛇屁股传给迷龙,迷龙该传给豆饼,但他现在郁闷地在给自己禁言,而豆饼不但在四米开外,一个用手掌绝对拍不到的距离,而且专心地向着他的庇护者要麻。
迷龙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扔了过去,那块石头过大了点儿,又被他在豆饼头上砸个正着,“咣当”一下,豆饼终于回过头来,看了迷龙一眼,然后直挺挺地栽倒。
在众人的讶然中,要麻扑过来和迷龙厮打,我们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和黑皮鬼一起把那两个分开。
幸亏几十米开外的日军一个个手榴弹正炸得兴高采烈,否则这帮家伙还不被发现?
江松的左手开始挥下。
迷龙开始射击,他臂力倒是惊人,但用得全不在当,其机枪火力的威慑性远大于杀伤力。
值得一提的是他眼窝上拥有要麻猛一拳打出来的乌青。
其他人开始从左右两翼同时抄上,射击。
要麻一边射击,被迷龙打出来的鼻血一边欢畅地流着。
于是乎,江松的队伍又扩张了,双纵变成了三纵,中纵是人力抬携的重机枪和辎重,要麻抬着机枪一角,一边忿忿地擦着鼻血,显然那对他而言是惩罚。
迷龙走在中纵的队尾,背着仍在晕迷中的豆饼和他的机枪。
在丛林里游荡了整天,袭击只顾唱空城计的日军,让一队队无主孤魂的华夏军人加入进来。
传令兵孟烦了上士说道:“都快他妈拉出半个独立营来啦。”
江松怪笑一声,随后“哼”了一声。
夜色下的机场地平线上闪烁着炮火、弹道,炮击并不猛烈,因为那主要来自我们监视下的日军所发射的一些轻型迫击炮和掷弹筒,打得也是三心二意,威吓远大于实际杀伤,爆炸得最灿烂最猛烈的反而是一些被日军也被英军击毁的飞机,和他们自己点燃的弹yao库。
自从江松哼了那声后这帮家伙终于不用再做野人了,被引上了回机场的正途。机场正在被日军攻击,这里的英军也在烧东西,如果二十四小时前我们会视此行军为自杀,但是现在…他们所遭遇的日军没有一家不是在唱空城计。
江松拿着望远镜看够了,把新得来的望远镜交给了孟瘸子。
他不急,因为自己一方的人马正在日军挖设于机场边的战壕之后设伏,顺便架设新得来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和,和几挺轻机枪。
孟瘸子眼睛不离望远镜,一边说道:“两个小队加几门炮,打肿了也就一百四五十头。诸葛亮要被气成聻了,人家的空城计一辈子就唱一次,日本人一日三餐地唱。”
从江松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欢喜,他淡然得很:“他们的运输力量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在这地区形成压倒优势,全部主力都往印度往缅北追过去了,后边就他妈孔雀屁股的后边——顺便问下,什么是聻?”
“人死变鬼,鬼死变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孟瘸子解释给他听。
听到这里,江松顿时笑起来,“渊博得很哪。徐州你就在吃军粮,那打四年仗啦?以前一直在做学问?”
神色微微有些黯然,孟瘸子接着说道:“念书而已。把人味儿念成烂书页子味那种念法。”
江松顿时乐了,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