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义,醒来!”
马元义一激灵,恢复过来。他明白,自己竟再不知觉间被刘备影响了心神。若不是大贤良师一声大喝,恐怕就要出丑了。
“刘备此人,真有过人之能。”马元义惊得一身冷汗,同时忍不住这么想:“难怪大贤良师对他如此敬重,只不过……”
当然,恐怕就算杀了马元义他也不会知道,张角都对刘玄如此敬重。
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刘玄德与张角对视着,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刘备叹了口气,向他拱手施了一礼。而张角则松了口气,同样回了一礼。
随着这个动作,气氛轻松了不少。刘备两侧的结义兄弟与张角身后的太平道精锐都松了口气。
这个动作表明,无论双方有多大的分歧,至少他们不会在这里动手打起来了。
“大贤良师。”
“玄德。”
再之后,又是一阵沉默。终究还是刘备先的口:
“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
张角:“那么,你的回答是什么?”
这个问题,刘备没再回答。他觉得张角问了一个蠢问题。他之前的态度已经能表明一切了。
“你是赤帝血脉!”
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刘备的回答后,张角表现的有点激动:“这个天下,万千子民,你有责任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我知道。”刘备点了点头。
“你——”刘备的态度,让张角更加愤怒了:“之前我与你相交。那个慷慨激昂的刘玄德,那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刘玄德,难道死了不成?!”
“没有死。”刘备又摇了摇头。
“那好!”张角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刘备的手腕。刘玄德两侧,两位兄弟勃然变色,却被刘备施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所以没有动作。
“你跟我走。”张角激动的说道:“我太平道愿奉你为主。你我一起,必定能将这……”
说到这里,大贤良师便说不下去了。
他毕竟是极聪明的人,最初的激动退下,看着刘备古井无波的双眼,就知道了刘备的答案。
“你……可是为什么?”他有些奇怪的问。
“会输。”刘备平静的回答。
“我太平道有信徒百万,势力遍布大汉一十三州,上至公卿名士,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你说,你说我会输?”
“会输。”刘备重复了之前的话。
“你,你你——”张角更加激动了,伸手指着刘备,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备摇了摇头。没再和他说话,而是看向了他身边的马元义。
“你,是他的弟子?”刘备问道。
“是。”马元义无比警惕的看着刘备,这样回答。
“你愿意追随你的老师?”
“当然!”
“宁愿为他去死?”
“当然!”
“宁愿,与他一起排除万难,改天换地,拯救万民?”
“当然!”
刘备的三个问题,马元义都毫不犹豫的予以肯定。语气坚定,毫无动摇。在他身边,张角也不由略显自矜。
“那么,除此之外呢?”刘备不为所动,接着问道:“如果你师父死了呢?你还要做什么?”
“你——”
“元义!”
在马元义想要发火之前,张角叫住了他:“他说得对,我已经老了,人总是会死的。”
马元义头上青筋暴跳。他强忍着怒气回答:“当然是继承老师的精神,继续他的事业!”
“除此之外呢?”刘备问:“除了你的老师之外,你还有别的东西么?”
“……”马元义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反问:“除了老师之外,我还需要别的东西么?”
“会输。”
于是,刘备第三次重复之前的话。这一次仍旧是对张角说的:“你会输。”
张角点点头。他觉得不需要再和刘备说什么了。但他还是忍不住:
“那你想怎么做?”
“我么……”
刘备的目光低垂:“我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一直试着让自己忘记。
我抚琴,讲玄,弈棋,我建了刘园,我与诸多名士相交,所有名门士族该做的事,我都在做。我学会了斗鸡,走狗,去寻名马,宝刀名剑,珍玩美味,西川锦的华服,我甚至试过五石散。”
“结论呢?”
“忘不了。”刘备摇了摇头,显得很怅惘:“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就算喝的烂醉如泥,再服食过五石散之后,我也忘不了。忘不了天下,忘不了那些失去田地,贫苦交加,被逼的卖儿卖女,与人为奴的百姓。
他们一年到头像牛马一样干活。却吃不上一口饱饭。耕田的农夫吃着糟糠,养蚕织锦的妇人穿着破烂,养不起的孩子被抛弃,被溺死。一遇到荒年就会死人。稍有天灾人祸就会大片大片的死人。
那些守着良田,豪舍的士族公卿是可怜他们的。
他们愿意写一百首悯农诗,再流一两滴不值钱的眼泪。然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那些西域来的胡僧说这是命。说这是天生的。是他们上辈子作恶的报应。那些士族公卿如此,是因为前世的福报……前几天有一个僧人来我这里讨食吃,也用这一套劝我,我一时没忍住就把他杀了,尸体就埋在这片桃林下面。
大贤良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