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裕赶至缺口时,浴血奋战的上党太守张扬躺在城墙根一堆乱石中间,呼吸粗重的剧烈喘息着,平时看作命根子的上党精骑,人人下马,手持一口环首刀抵挡缺口外无穷无尽的黄色浪潮。
上党精骑在北方边塞那都是数得上的精锐没错,可带过来的骑卒仅仅千把人,还放弃了最大的优势马战功夫,抵挡汹涌的黄巾人潮异常艰难。
倘若不是缺口的最前沿站着一位手持银背钩镰刀青年武将,不停的出刀,出刀,再出刀,当真是割下一片片黄澄澄麦穗似的,拦腰斩断一波又一波的黄巾贼,数以万计的黄巾贼早就涌入了虎牢城。
宋裕一时间不禁感慨万千,亲眼见证了大汉勒石燕然以后又一座丰年的他,什么样的龙章凤姿武将没见过,刀罡如瀑的霸典将军,气象煌煌的皇甫规,白袍银枪的公孙瓒.........
蓦地见到这名北人南相英俊非凡的青年武将,还是没来由的眼前大亮,脱口而出好一员岌岌堂堂的无双骁将。
一副银白轻甲的青年骁将,双手横握一口好似白练的长刀,屹立在黄色大浪尖头,那幅动人心魄的画面,就像是广陵江心永远不坠的弄潮儿。
上党太守张扬躺在尸堆和石堆之间,溅满鲜血的粗粝面庞,满是欣慰和慈祥,瞅见老什长亲自过来驰援,挣扎着按住刀柄想要站起来,无奈受伤太重了,晃了几下绵软无力的继续靠着城墙碎块喘着粗气:“老什长赶紧去禀报老将军,就说这里支撑不了多久了,请老将军赶紧派人来支援。”
宋裕默不作声的拿出布条,娴熟的为上党太守张扬包扎伤口,后者神色一滞,似是想到了当年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冲杀的太猛,身上挨了羌戎四刀,深可见骨,老什长也是这样为自己包扎伤口。
止住鲜血以后,宋裕照例是想要拍上党太守张扬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忘了上战场以前我咋说的了,受了伤一定要先止血,光是流血........”
手掌伸到一半,宋裕想起这里早已不是西北边疆,自己更不是望曲营的青年什长了,讪讪的收起了手掌,改口道:“排头的那小子是谁?可以啊,一个人挡住了这么多黄巾贼,再打磨个几年,保准又是祖猛奴那样的万人敌。”
换作段颎老将军问出这句话,上党太守张扬脸上怕是也只有平淡,一个底层的不能再底层的什长询问他,竟是流露出了向长辈炫耀自家儿子的引以为傲:“我家侄儿,张辽。”
张辽的名声在并州边塞还算尚可,中原人士对他是一概不知,不过宋裕倒是听别人讲述将甲关羽的事迹时,一笔带过过这名忠肝义胆的小将:“有啥值得骄傲的,又不是你儿子,瞅瞅。”
正说着宋裕一把拉过来面对威震天下的上党太守这等权贵略带紧张的朱治,让他赶紧在这位手握重兵的边疆勋贵面前露露脸:“我儿子朱治,别看他现在细胳膊细腿的,以后啊,绝对是一员猛地不像话的猛将。”
儿子?上党太守张扬比谁都清楚老什长的底细,立下不少战功得到许多赏赐的老什长,早就可以当个富家翁安心养老了,可他每次都把钱帛分给了战死的袍泽,想着让那些没了男人的遗孀们过的好一些。
至于剩下的一小点五铢钱,全部拿去买酒了,穷的叮当响的老什长哪有钱娶妻,更别说生子。
他们这些出身于世家望族的老部下们,不止一次的把赏钱加厚了好几分,甚至有人偷摸做媒把姿色出众的女人送到了老什长家中。
当年手把手教他们用刀的老什长,哪里会不知道是谁暗中做的手脚,赏再多的钱依旧是分给了袍泽的遗孀,田产女人统统从哪来又回哪去,也不知道老什长哪根弦搭错了。
上党太守张扬身上被黄巾精锐砍的皮开肉绽,只是龇牙咧嘴,听到一句儿子,忽然沉默了,眼角微红。
这辈子从没拿人手短从没求过任何一个人的老什长,明里暗里的暗示自己要好好照顾这年轻人,这是在交代遗言了。
宋裕解下了从一名黄巾渠帅手里缴获的精良环首刀,把这口爱不释手睡觉也得抱着的精良环首刀强塞到了朱治手里,虎着脸凝视不情不愿的朱治道:“记住战场的第一条铁律,主将生,全军活,主将死,全军溃。”
“给老头子我好好保护住北城的主将,要是出了任何差池,军法从事。”
说完,望曲营最后一名老卒随手捡起一口环首刀,冲向了密密麻麻的黄巾贼,就如他那平淡无奇的身世,平淡无奇的死在了黄巾贼的刀下,没能改变一丁点局势。
一中一青两人,中年最应该悲戚痛哭,却在笑。
老什长当年带着他、张超、田晏、夏育.......这批未来注定名动边疆当时只是大头兵的武将,深入羌戎腹地,刺探军情。
他们这一曲斥堠损失惨重,活下来不足四十人,要不是老什长比猴还精比老马还熟悉羌藏高原的地形,哪里还能剩下七八人,早就死干净了。
饿的头昏眼花的众人,狼吞虎咽着老什长不知道从哪挖来的块状有甜味的树根,吃饱喝足,闲来无事,自己这帮习惯了尔虞我诈的世家子弟竟在老什长面前毫无保留的交心了。
田晏说自己回去以后一定要娶那位秦楼楚馆女子为妻,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是为了想躲避宗族的诘责,想想真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就在刚在临死的那一刻,本以为想到的应该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