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大漠边缘,敦煌城。
刘备无意中招揽了鬼方王室后裔旱魃以后,四处寻找的卢神驹的踪迹,可是踏遍了敦煌城附近大大小小二十几个草甸绿洲,始终没有遇到,只能暂时带着三千鬼方铁骑休养一段时间。
深受父亲影响的他,不仅脾气如父亲那样淳朴敦厚,就连个性也如他父亲一般,坚韧不拔。
一旦决定去做一件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过,在这呆的时间久了,刘备不由的喜欢上了这片广袤的戈壁大漠,喜欢这方天地的广远,喜欢这里子民的豪爽,更喜欢黄沙尽头那轮缓缓落下的巨大红日。
不知是受到刘备那一身淳厚脾性的感染,还是别的原因,习惯了勾心斗角的敦煌城主韩遂,对待刘备出奇的好。
不仅包揽了三千鬼方铁骑的粮秣,更是赏赐了一处在敦煌城排的上前十的豪华府邸。
在这荒芜的大漠中,能有一口水喝就不错了,这座府邸赫然有着池塘石桥、假山莲花、竹亭碑刻,俨然一副江南王公府邸的叠山理水风光。
而刘备一遇到烦心事,心里不稳当,喜欢一个人耕上几把田地,便大煞风景的在这片亭台水榭当中开辟了几亩良田,喜滋滋的扶着直辕犁细细耕田。
心情大好,如同看到自家田地一片绿油油的老农。
按理说韩遂知道刘备这么不知好歹的暴殄天物,应该愤怒才是,可他非但没有一丝怒气,反而每日清晨,坐在碧水莲叶环绕的水榭中,焚上一炉兰花结,煎上一壶雨前茶,静静看着。
心情大好。
如同看到一位圣贤亲自教授蒙童,书声朗朗。
如同看到一位活佛亲自撞击山钟,空旷悠远。
更如同一位长生真人清扫山道,小道即是大道。
不知不觉间,习惯了马不停蹄生活的韩遂,心思慢慢沉淀了下来,时时刻刻紧绷的精神,说不出的轻松。
空谷幽兰,白云悠悠。
时间久了,这幅初春耕种图,成了他心中唯一的静土,也是净土。
没错正是净土。
韩遂一直无法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今日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词,那就是净土。
做事讲究问心无愧的刘备,就像是一块个心思纯净的真人,只要认为是对的事,便会一门心思的认真去做,从来没有什么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
耕种一亩良田,小事而已,总想着这不好那不好,外人怎么看,最终真的会造成臆想的后果。
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别人自然也不会往别的方面去想,只会对这件事淡然一笑,轻松揭过。
相处的时间久了,受到那股淳厚气质感染,只要看到了那张笑脸,什么烦恼和忧愁都没有了。
万念俱灰,也会重新燃起希望。
“大哥!”
这时,敦煌八部将之一的侯选,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心急如焚的他,靠近那方散发着奇异气机的水榭附近,焦急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太平道终于反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正在擦拭额头汗水的刘备,听见韩遂刻意让下属大声喊出的噩耗,脸色终于变了。
急切的跑了过来。
韩遂不禁会心一笑,能看到刘备这副火烧屁股的样子,还真不错。
刘备接过信笺,脸色越来越难看,充满了与曹操一般无二的愤怒,正要立即召集士卒扫平叛乱,想起一件事,认真道:“文约为大汉辛辛苦苦的守了这么多年的边疆,一定不要做人神共弃的乱臣贼子,侮辱祖宗的名声。”
侯选腹诽不已,大乱已经开启,不乘势而起才是对不起祖宗。
与太平道暗通款曲很久的韩遂,洒然一笑,说出了一句令候选目瞪口呆,让刘备感到理所当然的话:“好。”
话音一落,韩遂自己都愣住了,注视刘备那张真挚的脸容,摇头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决定。
熟不知,正是这个顺心意的决定,改变了他传首雒阳的命运。
刘备走到直辕犁旁边,解下了缰绳,轻拍这匹从屠夫那里救下的驽马:“我要离开了,你以后住在城主府的马厩,我和文约兄已经说好了。”
说着说着,刘备自己突然笑了,过去耕田的时候喜欢和家中老牛说话的习惯,还是没变呐。
没办法,谁让这个世道的耕牛比人命还值钱,不把耕牛驽马当做族人一样爱护,那是在践踏族人的性命啊。
人命不如牛马,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