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0年1月27日
冬天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改变自己凛冽的脚步。
今天的天气依旧极度阴沉,满天都是厚厚的、灰黑色的浊云,以至于明明时间是早上,却好像是已经到了傍晚。
西北风呜呜地吼叫,肆无忌惮地在旷野之间奔跑,白色的雪原借着风势在四处扫荡,仿佛要把人间变成一片白域,寒风碰到树林的时候带来刀剑的交鸣声,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如果有谁胆敢站在期间,那就会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
在茫茫的雪原当中,枫丹白露那些经过精心修葺的宫室也被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和周围的旷野融为一体,除了被雪覆盖的大地和树林之外,整个世界好像空无一物。
然而,宫室的墙壁隔绝了四处肆虐的寒风,最新式的暖气设备,让里面的房间都温暖如春,浑然无惧大自然的威能。
此时,法兰西帝国首相、波茨坦亲王夏尔-德-特雷维尔站立在窗台边,静静地打量着外面这一片雪白的景色。
这个留着金色分发的中年人,穿着黑色的外套,外套上面还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在胸前别着一枚大十字荣誉军团勋章,看上去器宇轩昂而且从容不迫,不过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两鬓已经出现了微微皱纹,显示出年逾四十的他已经开始步入生命的下坡路,只有依旧灵动的眼睛中不时闪过的凌厉视线,才能够偶尔透露出这位位高权重的首相大人还拥有着不逊于青年人的旺盛精力
在他的视线当中,这片白茫茫的大地正在接受寒风的严酷拷问,,正如这个现在掌握在他手中的帝国那样。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1870年将成为帝国一个值得永远铭刻的灾难性年份,在这年当中,帝国的皇帝在国内外的压力之下最终选择孤注一掷,对普鲁士宣战,并且在普鲁士的兵威面前迎来了可悲的失败,帝国最终在灾难当中崩塌,皇帝陛下也不得不流亡英国然后客死异乡。
不过,在如今的历史线上,普鲁士人的野心已经连同那位服毒自尽的俾斯麦首相一起,化作为灰飞烟灭,夏尔-德-特雷维尔也借此得到了莫大的功勋和波茨坦亲王的爵位,彻底地巩固了他在帝国国境内的控制力,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权力。
因为这个胜利,此时此刻,帝国并没有面临军事上的恐怖压力,虽然英国人和俄国人都对如今的帝国心有余悸,并且在暗地里开始谋求和解和联合,但是他们表面上还是和帝国友好的国家,也还没有准备好以武力来解决法兰西帝国——虽然夏尔认为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现在还不是最为令人困扰的烦忧。
真正的烦忧,不是来自于阴森可怕的外部世界,而是来自于内部世界。太多的忧虑,以至于就连他没办法安享荣华富贵,静静享受自己在枫丹白露宫的休憩时光。
自从帝国重建之后,依照皇帝陛下的吩咐,亲王亲自主持了修葺枫丹白露宫的工程,并且在这段时间里面也爱上了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在大约八年前,皇帝陛下在这里过世,然后亲王依照陛下的遗愿册立他的独女娜娜莉登基为帝国皇帝,然后借机以摄政大臣的身份大权独揽,让帝国落到了他的掌控当中,在实现了自己掌权的夙愿之后,他也毫不顾忌地把这座宫殿当成了自己一个办公场所,每年冬天都会来到这里过冬。
可是,在最近这段时间,这片幽静的皇家宫殿和园林却无法和过去那样纾解亲王的心情,让他可以一扫平日里积累的工作压力,他最近一直都眉头紧锁,显然心里在考虑着什么心事。
因为看出来了亲王大人的心情不佳,所以宫廷的侍从们都小心翼翼地绕开亲王大人,轻易绝对不敢叨扰亲王大人,生怕惹怒了大人给自己招来祸端,让他得以一个人沉浸在孤寂的思索当中。
在阴沉晦暗的世界当中,一身华服的中年人矗立窗边看着远方的雪原,仿佛时间被凝固了一样。
直到门被侍从小心地打开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才让房间内的时间重新流动了起来。
一个身穿着白色裘袍的金发少女小心地走到了亲王大人的背后,然后低下头来,恭敬地行了礼。“爸爸,我来了!”
这位少女,就是亲王殿下和夏洛特王妃的长女,和父母亲一样,她也拥有金色的头发和碧蓝色的眼睛,姣好的五官再配上因为青春年华而满溢出的年轻活力,使得她成为了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拥有如此美貌,再加上父亲是大权在握的亲王大人,于是她尽管年纪轻轻身边就聚集起了一些专门奉承她的年轻人,一心想要借着这位亲王大人的长女一步登天。可是也许是亲王和王妃从小过于宠爱的缘故,她似乎遗传了母亲的傲慢,对身边的人一直都不假辞色,甚至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家庭的缘故,她雄心勃勃,一心只想要继承和发扬父亲的事业,让特雷维尔家族继续统治这个强大的帝国,甚至是整个欧洲大陆。
听到了这声清脆的召唤之后,亲王大人终于从沉思当中苏醒过来了,他空洞的眼睛里面重新充满了精力,然后轻轻往后一转,视线落到了这位少女的身上。
“早上好,欧仁妮。”亲王大人低声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然后,他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你的陈情书我已经看完了。”
“您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