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微笑着,干瘦的手指一下下轻抚着秦宜宁的额发。
她想不到,自己这一次还能与秦宜宁再相见,她也没有想到,秦宜宁对待她会如此的用心,为了营救她出来,竟将事情闹的这么大。
她自问对秦宜宁算不得好,这个孩子自小孤苦,没有缘分养在亲生父母的身边,就算回到家中,面对着血脉至亲之人,可他们终归是初相识的陌生人,她的女儿又是那么个性子。
她知道孙氏对秦宜宁不够好。而她呢?与秦宜宁的感情也不是见了面就有多深厚的。
甚至在定国公府出了事后,郑氏满心里都是仇恨,她想要报仇想的快发疯,对秦宜宁还曾经有过利用,最后更是将青天盟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了她。
虽然秦宜宁接手了青天盟,手中有了可用的人,但是郑氏也知道,那一群江湖人士不是那么好摆弄的,青天盟等于是一柄双刃剑。
她给了秦宜宁这个盟主的位置,给了她可用的手下,但其实也是让自己丢开了手,不再去干预这些事,将自己一家子摘干净了,将麻烦丢给了秦宜宁。
郑氏带着孙家女眷在南方定居之后,受到秦宜宁明里暗里的照顾,日子渐渐的走上了正轨。
不论是在定国公府遇难之际,秦宜宁丝毫不怕惹火烧身,挺身而出帮衬着孙家男丁收尸的举动,还是秦宜宁对孙家女眷不图回报的照顾,郑氏都记在心里。总想着找机会一定要回报这个孩子。
所以才有了开在旧都的布庄。才有了这一次她知道逄枭与秦宜宁奉旨前来,便立即先来一步,想着帮她打通关系,扫清障碍。
可惜啊,她老了,也并不是算无遗策了。
“是外婆没用,好心办了坏事,本想帮你的忙,却越帮越忙。”郑氏心思转动之间,已是无奈的叹息。
秦宜宁忙摇头,拉着郑氏的手道:“外婆您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对了,当初情况所致,我与王爷大婚时他都没机会给您请安。”
秦宜宁回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逄枭。
逄枭立即大步上前,比照着秦宜宁的方式给郑氏行了大礼,磕了头后,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郑氏看着逄枭,眼神变的极为复杂,好半晌都没有回应。
逄枭跪在原地,知道郑氏对他必定会有心结,是以也并不焦急,更不会催促,便只恭敬的跪着。
当初两国之间的战争,他是攻打大燕的先锋官。在奚华城等处他都与定国公一脉交过手。
老定国公和孙家的将军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对他们是极为敬佩的。
只是两方立场不同,站在了敌对的位置上,加上圣上当初想了那种损招,非要说太后要吃什么聪明人的脑子来治头风,非但逼死了大才子孙禹,还惊的昏君干脆将定国公府给灭了门。就连几岁的孩童,也没逃过砍头的命运。
虽说兵不厌诈,但逄枭还是为孙家的儿郎感到惋惜,他甚至还暗地里去给孙家男丁收尸,只不过被当初的宜姐儿抢先了一步。
他的想法和他的这些暗地里的做法,定国公夫人自然不会知道。在郑氏的眼中,逄枭恐怕只是一个当初伙同李启天害的孙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吧?
逄枭这么一想,甚至觉得郑氏没有大耳刮子抽他,都已经是好涵养了。
秦宜宁看了看逄枭,又看了看郑氏,有些紧张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郑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咱们都坐下来说话。”
见郑氏神色如常,秦宜宁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与逄枭起身 ,各自端了一把杌子坐在床沿。
郑氏望着逄枭,道:“我早前其实恨过你。”
秦宜宁忧虑的皱紧了眉头。
逄枭也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郑氏道:“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悲伤稍微退去一些,我能够冷静下来思考时,我对你的恨意便也没那么深了。何况你还成了我的外孙女婿。
“你为了去寻找宜姐儿,甚至抗了三十三道圣旨,而且亲自带着人去鞑靼将她找了回来,非但没有怀疑她,还一直对她那么好。单只看着一点,我便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听了郑氏这样说,秦宜宁骤然松了一大口气。
逄枭依旧笑着,等着郑氏后面的话。
“当初北冀国与大燕争斗时,宜姐儿的爹用了计,间接的害了你的父亲。虽说当初逄将军的死,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北冀国昏君的猜忌,可宜姐儿她爹也的确是用了计的。你与她之间,隔着一层父仇,你却能够想得开,放下了仇恨,好好的对她。
“冤有头,债有主,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又怎么会想不开这些?
“你虽然是攻打大燕的先锋官,国公爷和我那些儿孙的死,你也有责任。但是主要的责任不在你,你也是听命行事。要怪的,首要就怪昏君和妖后,要怪妖后的爹曹国丈。
“我已经报了仇,也已经看开了。如今我看你对宜姐儿这么好,宜姐儿也是真心的与你过日子。过去的那些仇怨,就搁下了吧。”
郑氏的一席话,说的逄枭与秦宜宁的心里都一阵动容。
难得郑氏想的如此通透,秦宜宁还以为自己至少要费一番唇舌来劝解她,没想到事情竟然这般容易就解决了。
“外祖母,你真的想开了?”秦宜宁拉着郑氏的手摇晃。
郑氏叹息道:“还有什么想不开呢?逝者已矣,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