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岭南温暖依旧,然柳州与贵州之间的矛盾却是愈发的尖锐了。面对耿南仲的收权,苗傅、刘正彦在略微的犹豫后都选择了俯首听命,这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当齐军打进来的时候,是作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轻松,还是来当一个闲赋在家的高官来的自在?如此选择不言而喻。
但这也叫徐徽言肩膀上的压力陡然一重。因为他失去了全部的队友,单独面对着小朝廷发来的召其入朝的旨意,心头就犹如压了块大石头一般。
不过徐徽言也是有决断的人,既然早就上了陆皇帝的船,人家的指示已经递来了,那就照着做就是。
到了八月里,“好消息”就开始陆续传到陆皇帝耳朵里。
就在舰队护航一事水到渠成,熟知陆皇帝秉性的益都文武,面对民间已经掀起的声浪,和中外近百名海商的联名上疏,一边默不作声,一边在心中感叹: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陆皇帝在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前,总是会寻一个白手套。不过推动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归化海商,却也是让一干大佬们吃惊。
而这个时候,南宋小朝廷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徐徽言手下大将呼延通领兵三千出柳州,进抵象州,而后等到一场大暴雨结束,便率军直入浔州。
浔州一度被追击的齐军夺占过,然与徐徽言几次似真实假的厮杀后,齐军退出了浔州,徐徽言屯兵象柳二州,这里便让给了小朝廷。
只是南宋兵力也弱,在渡过了邕州厮杀这一道坎儿后,才让老帅种师道前去坐镇。可是后者实已经油尽灯枯,到了浔州刚着手组建守军,便病倒了,那稍后的浔州便局势大乱。
种师道卧床不起,政令不出浔州州城。再之后小朝廷的土司之策,让混乱的浔州局势更乱。土司的人马都掌控县城了。
呼延通趁着雨歇时候发兵,选择速战速决,引兵一路直入浔州州城。这般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从侧面威胁贵州。这不是对南宋小朝廷的直接威胁,但却是一个信号弹。
呼延通用了两天,才一路从象州赶到桂平,浔州仅有的三个县之一。西面的桂平,中间位置的州城,还有东北方向的平南。桂平县城和象州、柳州那些没有经历过战火和战乱的城市完全不像,经过兵灾**后的桂平县城本就已经受创惨重,更不要说随着种师道的倒下,随着土司权利被南宋小朝廷认可,桂平县城已然被被一群山里头走出来的洞蛮人给掌控。
这就是耿南仲做的祸了。这厮册封各地生番熟番头人为土司,如此的卖好岂能无有附加?他最大的目的除了拉拢广南西路的番人之外,就是趁机收拢土兵,增强南宋小朝廷的实力。眼下的桂平县就是这一放纵政策的受害者。
桂平在被土司兵马‘掌控’了城池后,已是人烟寥寥,差不多半座城市都是空城了。
土司所属大概有五六百人驻扎在这里,有两个因由。一是为了大宋朝效力;另一个呢,则是为了稍微的骑在汉人士绅头上作威作福一下。
后者对于土司们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汉人中的平头百姓倒是不难欺负,难得是城内的士绅大户,与当地官府沆瀣一气,这可是土司们往日里都要敬让三分的人。可现在他们摇身一变也是官了,看着那些士绅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模样,那心中是一个酸爽。
呼延通大军一至,风卷残云,不用怎么费力便破城而入,将五六百洞蛮屠戮一空。
前去柳州宣旨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浚。这人虽然跟着耿南仲历经过团练兵南安惨败一事,可到底是缺少历练,没怎参与过厮杀战事,可呼延通不一样,他是跟着徐徽言在两浙路与方腊军拼杀过的人。那两年时间里,杀的是尸山血海,遍地狼藉。
故而,对于杀人他是绝对不会有半点手软的,且张浚还有着些其他的顾忌,那些都是土司兵啊,劝了呼延通几句,可呼延通这回也有自己的道理。他老大都要跟贵州小朝廷翻脸了,与土司也屡屡交恶,他还有必要顾忌那般些么?
手下军将都深以为然,这些人对南宋小朝廷是一百个瞧不上眼。一些人甚至觉得老大若是跟贵州闹翻了,径直去投陆齐,也不失为一条好去处。于是,呼延通一声令下,所部兵马就在浔州地界彻底的放开手脚,大开杀戒了。
实际上,任何一个人的脑子聪明一些就会明白,徐徽言这个时候派了呼延通过来“剿匪”,事先又没有向贵州有任何的请示,完全就是徐徽言自己决定的事儿,这本身就已经在表示着什么了。
这俨然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徐徽言已经到了船帮边了,再有人想要搞事,他就要跳船了。
呼延通在桂平俘获五百余众,只是稍做甄别,人头便滚滚而落,足有二三百人做了刀下鬼。盖因为这些人里,或是手上沾血,或是屡有恶迹,再或本身就是逃入山里的汉人,杀了不冤枉。
大军在桂平半点也不耽搁,次日呼延通便率军离开了满是血腥味儿的桂平县城,直取浔州。
浔州城内,种师道卧床不起,种彦崇只一心留在身边伺候,大权倒不能说是旁落,种师道的威望摆在哪里呢,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忽略的?可在当下这般时候,种师道却只能默认浔州知州接掌大权。
老道的种师道自然知道这般做的后果是甚,所以他的病情更重了,种彦崇自然只能留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