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崇启二十四年,腊月三十,未申之交。
今日守岁迎新,半山原的半山园中高朋满座,喧哗热闹。
正此当时,一声『妇』人凄厉的哭嚎自园外响彻,惊得钱三总管心里就是一跳。
钱三本是去半山园下院延请贾氏父女到上院饮宴,刚到了中院的门里,却被一声哭嚎拦住脚步。
紧走几步,抬眼望去中院门外,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衣袄破旧,趴伏在地,哭天抢地的叩头哭嚷,门外值守的四个门卒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有一人上前相劝,又有一人快步跑进来,找上官通报。
那报信的门卒一眼就看见了钱总管,钱三却不等他说话,指了指值日官员的当值的屋子让他走流程去。
钱三皱了皱眉,走近那个已被搀扶起身的老『妇』人,轻声细语的问,“这位大婶,看你哭得悲伤,是有什么事吗?”
“大人冤枉啊,大人救救我家二蛋,我家二蛋不行了啊有出气没进气,眼见没有活命了呀……”老『妇』人一见钱三的风仪,看明白是一位大人,瘫坐在地上,攥住钱三的棉袍,又哭喊起来。
眼睁睁看着老『妇』人从地上扑打半天的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袍角,钱三暗暗肉疼,新上身还一水没洗的呀,钱三没办法,“大婶,家人病了赶紧找大夫啊,下院就有诊所,你来这里哭有什么用啊。”
“大夫瞧过了,说我家二蛋救不活命了,可怜我那孙儿狗剩儿,这么小就没了二叔哇。”老『妇』人一手甩了泡鼻涕,另一手仍抓着钱三不放,“大人你要给老婆子作主啊,是那天杀的张家,仗着儿子比我老太婆多,占我田地,打死我二娃,丧尽天良啊。”
“狗娃,是你大儿子的孩子?二蛋是你的次子?”钱三的脑回路仍旧徜徉在老『妇』人前半句的lún_lǐ关系中,把袍子什么的暂时忘却。
“大人!张家把我家欺负死人了,你管不管?!”
老『妇』人怒斥钱三避重就轻,一只鼻涕手眼看着就要抹上来了。
“你是半山原治下之民,自然是要管的,且随我堂上说话。”
钱三吩咐身后随从一人去下院贾家请人,自己则亲自带着老『妇』人,在中院找一间花厅安顿,再派手下人招呼农园令李县丞等一干民政官员过来断案。
在钱三眼里,这是大事。
人要是吃的太饱就容易扯闲的,眼前这事就是苗头,都有打架争田的力气和心思了,不是吃饱了撑的还能是什么。
少顷,崔咏云、李志明为首一大帮文职老老少少二三十号人涌进花厅。
吃过午饭半山原和栖霞镇两地的文武官员早早的等在半山园中,吃茶闲聊,就等着晚上的迎新团建活动。
这一会子喝饱了茶水,闲嗑公事也都唠完了,正无聊间,闻听钱总管攒人审案,于是都想过来看看,你拉我拽的来了一大帮子人。
该上座的上座,不是正堂,往常没座的也在两边靠墙摆了两排墩子。
黑压压一群穿制服的围住当地一个破袄烂衫的老太婆,把老太婆唬的瘫在椅子上,两只手把椅子的扶手攥的牢牢。
“阿婆是哪个屯子里的人?有什么事要诉啊。”崔咏云掌管半山原也有些时日了,这种击鼓鸣冤的桥段还是第一次见,当下稳住心神,步步为营。
“老婆子是东二南四屯里的人……”
崔咏云手一摆,止住老『妇』人说话,再喊过身后一个黑袍的随员,与他说,“电召东二南四屯长速来,有话问他。”
黑袍随员应诺,探手自怀里『摸』出一个扁长黑匣,扭动黑匣上一个小钮,再用拇指按住黑匣的一边,开口说话,“东二南四,东二南四,闻信回报,闻信回报。”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东二南四收信,东二南四收信。”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东二南四,农园令有召,命东二南四速到半山园中院,速到半山园中院,收信回复。”
“速到半山园,东二南四收信,东二南四收信……”
从那个扁长黑匣里滋啦滋啦的杂音中,二人一问一答的声音清晰可辨。厅中的官吏默默听着,都有或浅或重的感慨在胸中鼓『荡』……千户大人,真乃神人也。
这些纶音盒听人说是千户大人半月前用一只麻袋从仙界背回来的,据说是仙界知名的炼器大师摩罗拉随手而制。又听说千户大人与摩罗拉大师乃是上三辈子的知交好友,见这纶音盒新奇有趣,就要了一些带给俗世的亲属故旧开开眼界。
虽然都是据说,听说,听人说,但千户大人拿出来的东西确实硬货,实打实的仙家宝器……还是传说,这纶音盒采太阳真火而生,以真火生电,电火挟雷音瞬息数十里,直如二人相对,音笑可闻,天涯咫尺,概莫如是。
“来人,给这位老『妇』人倒一碗热茶,祛祛寒气再好说话。”
崔咏云不忙着再问,看这老『妇』人年岁不小,神情又惊又怕,说出话来难免颠三倒四的不得要领,还是等她家屯长赶来再一同问问清楚。
泡一碗面的工夫,侧门响动,花厅外气喘嘘嘘跑进来一人,二十七八的年纪,憨憨厚厚的一条健勇大汉,腊月天里竟敞着半怀,满头满身蒸腾起白刷刷的汗气。
“东二南四屯长,李克俭见过农园令,见过诸位大人。”这汉子自报家门,声若铜钟。
“李屯长来的真是快。你们不要愣着,赶紧给绞一条热『毛』巾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