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扣自然是以茶替代,似懂非懂地听着季套寒暄。
几圈下来,哑娘稍稍有些不胜酒力,她原本还绷紧的神经,在数杯佳酿下肚后也松懈了下来。十多年没有喝过酒了吧,这酒虽香醇,可还是比不上当初......
“来,吴管家,去给季老夫人斟满。”于书娴使了个眼色。
吴管家趁人不注意从袖子里拿出小药瓶,把里边的液体倒入酒壶中,摇了摇,再倒入哑娘的酒杯里。
哑娘脸微泛红,笑着朝管家颔首,想是酒精的作用,让她看起来不同以往。
吴管家怔住,是自己眼花吗?怎会觉得眼前这个市井妇人竟有些妩媚?
于书娴轻咳两声,示意他下去。
哑娘举杯一饮而尽,许是兴致上来了,倒也喝得十分痛快。季忘何曾见过她这幅模样,颇为诧异,看来自己对这个把他拉扯大的乳娘了解太少了,也关心太少了。
‘砰’一声酒杯落地摔碎,哑娘突然身子一震,双眼突瞪,猛地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桌布和食物。她迅速运功封锁了周身穴道,褐色的眸子瞬间变蓝,深不见底,眼眶布满血丝,扶着桌子颤抖地指着于书娴。
“你......酒里下了什么?!”声音如黄莺出谷,珠落玉盘,能慑人心神。
话音刚落,门被一阵强风震开,门外之人虽负手背对,却让哑娘瞪大了眼睛。
“蓝渊,别来无恙。”
男子转过身来,手里把玩着玉箫,魍魉面具下的脸孔慵懒地微笑着。
“原来是你......”蓝渊艰难地苦笑几声,“我自知躲不过,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大意。”
短短几分钟的变化让其他几人措手不及,窦扣吓得躲到了柱子后边,季忘扶着哑娘瘫软的身子,心中虽千百个问题缠绕,却双唇打颤不知如何开口。于书娴则是和吴管家退到屋外。
“当年魔界第一护法,魔宫圣后蓝渊,名字一说出来,多少仙魔闻之震颤。其声唯美妙曼,婉转怡人亦可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可如今一看,不过就是街巷妇人而已,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男子边走进屋边说道:“你处心积虑隐藏行踪,封印青耕之音,怎会忽视了少主体内流的是魔君的血?落孤城属极为阴寒之地,戾气极重,只要一滴血,就能召唤魔界通道。”
季忘怔住,难道那巷中的异样和自己的血有关?
蓝渊亦怔住,果真是她大意了,毕竟是那人的后代,身体里流着的血怎会平凡。
“你给我喝的什么?!”
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蓝渊直觉身体变化迅速。黑丝蔓延泻下,铺了一地,干燥苍白的脸上渐渐变得晶莹通透,唇色火红,黛眉上挑,眼角拉长,颜色异常妩媚。季忘惊恐地推开了她,蓝渊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无奈苦笑。
“我今日来必须带走少主,如果不给你用鸑鷟[yue zhuo]血,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魔宫已无主十余载,军心涣散,士气低下。魔君弥留前叫属下重振魔宫,属下一定不负魔君所望,尽全力培养少主成为下一任魔君。”
“祭昼是他自作自受!印月,我当年对你不薄,如今我只是一介妇人,你为何苦苦相逼?”听到是鸑鷟血,蓝渊身子一僵,此毒专门对付仙魔,无论道行多高,只要饮下,必死无疑。
印月看着季忘,道:“他体内流的是魔君的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注定成为魔界王者,一统三界。当年你带着未出世的少主消失,还杀了守门凶兽蛊雕,已属背离魔宫,我印月对叛徒从来不手软。想起来了,你也曾是瑶池的凝香仙子,不过现在看来,仙界容不下你,魔界亦如此,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后之事吧。”说完掌心凝气又给了蓝渊致命一击,她必须死,否则少主将来一定会有妇人之仁!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蓝渊整个身躯倒在了血泊中,一双满是血丝的蓝眸锁住季忘,艰难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不要,不要走你爹的路......”
话音未落,便已无声。蓝渊蜷缩成一团,地上的发丝渐渐聚拢包裹住剧烈颤抖的身躯,看得出此时极为痛苦。在一阵挣扎后,化为一只蓝绿相间的青耕,已经奄奄一息。
季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往后退去好远,始终对眼前的变化难以置信。这只鸟是他的生母?他不是家道中落的大户之子吗?她不是他的乳娘吗?她的嗓子不是被毒哑了吗?为什么还能说话?少主是谁?这叫印月的男子是谁?蓝渊是谁?父亲是谁?而他自己又是谁?!
此时门外传来于书娴的声音。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你何时救我父亲?”不要怪她,她也是逼不得已。
“神鸟的骨髓可破任何诅咒,混合其血熬汤服下即可。”印月说完化作一阵紫烟卷起楞在地上的季忘腾空离去。
“季大哥!”窦扣从柱子后边奔出,想要伸手去抓熟悉的衣角,却只抓到了空气。她转而低头看着地上化作青耕的哑娘,咬了咬嘴唇,使劲扯下身上的一块布,包住只剩一口气的鸟躯,双手抖个不停。
是的,她害怕,内心鼓足了勇气才从柱子后奔出来的。爷爷曾说过,妖魔都是可怕的,害人性命的,可今日亲眼所见,却是自己这么久以来朝夕相处之人。一大片鲜红刺痛了她的心,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涌。
可是,自己何曾被她伤害过......
“吴管家,把它弄去厨房,按照刚才那人说的去做。”于书娴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赶紧破除血咒。反正这畜生还活不活得了都是个问题,倒不如舍身救她一家也算是积功德,没准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