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崖上,一身素白的俊美仙人盘腿而坐,墨发如瀑般倾泄于身后,发尾盘曲铺于衣袂,额角垂下的两缕滑过肩轻柔地飘在瑶琴,十指轻拨,如行云流水,琴声时而委婉连绵,时而高亢激昂。
崖下边的山谷中,百花竞开,绿树成荫,穿谷而过的河流潺潺绿水,映着日头清澈透亮,整片谷地晴空万里,一览无余,不似山崖后方的树林那般烟云氤氲。
桑虞隐去数层蝶翼,只留了最不起眼的一层鹅黄鳞翅,悄悄地停在钟离阜的束发竹簪上。
她不知他是从何时开始来崖上弹琴的,恰巧一日她来崖上摘山梅偶然听到琴声,才知他每隔数日便会来此抚琴几曲。
“你喜欢琴律?”钟离阜没有停下指尖动作,只是煽了下眼睫,唇齿间几字温婉道出。
桑虞不确定这话是不是在问她,她知道他是谁,每次都是这般极为小心的停靠,不求他没发现,但求不要扰了他的兴致。所以只要一落在他的竹簪上,她马上像个雕塑一般,连翅膀都不敢煽动一下,直到他起身离去时才悄然飞走。
到底还是扰了他呢,桑虞从簪上飞下,落在瑶琴冠角处,煽着翅膀用灵力写出‘好听’两字。
“从谷底飞上来不易,今日便多弹一曲予你罢。”
桑虞受宠若惊,欣喜地绕着钟离阜飞了好些圈圈,鳞翅上洒下的荧彩,落英缤纷,晕染了整个世界。
她一激动就控制不住灵力。不过无妨,天籁配佳境,何乐不为?
‘谷中更胜’桑虞又在冠角处写下。
“身处其中,反而不解其美,在这崖上俯瞰,天广地阔,尽收眼底,画中游人不及描画之人。”
音律渐缓,一曲近尾,小黄蝶正欲如往常一样悄然离去,却见钟离阜指尖伸了过来,桑虞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庞大的白玉指,犹豫几秒,她飞上他的指尖。
“你有名字吗?”钟离阜抬起手靠近看了看,此刻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近在迟尺,皮肤真好,一点瑕疵皱纹都没有,桑虞感觉自己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不过还好他不会发觉
她脑袋轰轰正想着该不该写下名讳,就沉默了这一小会儿,然听见钟离阜又道:“蝶自谷中来,喜闻丝桐音,不如唤你蝶音可好?”
说完隐去膝上瑶琴,把桑虞送回空中,不道一句别词,起身腾云而去。
待天空中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小黄碟翅膀抖擞开来,散出五色数层蝶翼,如流光般的翼尾随之舒展,妖娆起舞。桑虞心情好的时候,翅上斑纹会凝型游走,此刻聚成了朵朵小花,来回碰撞。
她在原地飞舞了一阵后忽的化作人形,身着层层纱裙,一头褐发勾于耳后简单束起不带任何装饰,只是眉心一朵花蕾颇为抢眼。
朱唇勾起,笑颜如花,桑虞仰头看着钟离阜离去的天空呢喃道:“蝶音……”
昨晚的梦境记忆犹新,窦扣用过早膳后坐在园中石凳上想出了神。梦中的男子是大叔,崖下是幽谷,地点是阴山边缘,那女子应该是谷中蝶族。窦扣又突然想起荼青描绘过‘姐姐’的模样,颇为神似。只是为何这样的情景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而且那女子身上所散出的荧彩和当初她胸口飞出的五色光束如出一辙。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能体会到那女子的心情,直到此刻都无法平复的心情,那种满心欢喜但又隐忍酸楚,近在咫尺却又不敢触及的倾慕之情。
她居然懂!仿佛昨夜梦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内心的写照。思及此,窦扣有些慌了神,心里某处已经冒头的小芽苗似乎一夜之间被人浇了水,施了肥,让她想忽视都不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洞中石室?第一句‘扣儿’?还是每日的案边相伴?
不过幸好……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听人说,我昨日吓着你了。”
窦扣神游太远,以至于有人站在她身侧一小会儿了还没发觉,她抬头看着朝她微笑的凌寻,定了定心神说道:“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小姐不用放心上。”
凌寻在窦扣身旁坐下,“你有心事?”
“昨夜梦中所惑,庸人自扰罢了,小姐来此有何事吗?”窦扣打量起了眼前人,一身散花烟罗,发上缀着白玉华盛,垂几条流苏刚好及耳,看年纪应该和她不相上下。
窦扣又想到昨日宴席上庄主和嗜鬯的对话,虽说她醉了,但把内容零零散散拼凑起来还是记住了些,因此对凌寻的情况算是有所了解,只是不知凌寻像现在这般正常之时能维持多久,还是说发病是毫无预兆的。
“那日亭中见你,颇有眼缘,料不到你竟是救我之人,心下高兴得紧,今日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你了。”凌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小姐不必……”
“你唤我阿寻就好了,我知道你叫窦扣。”
“好,阿寻。”
“我的‘病’你也听说了吧,你会把我当怪物吗?自从我变成这样后,连以前那些跟我十分亲近的婢女都疏远我了。”凌寻有些怅然道。
“你是人,我怎会把你当怪物?”
许是常年闷在庄中,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个了年纪相仿的伴,让凌寻格外开怀,她一扫脸上阴霾,开心道:“那我以后可以天天来找你聊天解闷吗?”
窦扣心下对凌寻十分同情,想着这段时间在庄内也没什么正经事,便应承了。
凌寻吩咐丫鬟送来点心,茶水,今日的日头温而不火,惠风和畅,能在这园中树荫下偷闲半日尤为惬意酣然。
凌寻就像水沸了的茶壶,嘴都没停过,无外乎是问一些中原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