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大殿灯火阑珊,木菁倚着躺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里的尸香魔芋花。
黑风护法奉命行事,衷心不二,被蓝渊所杀却未得魔君只言片语,仿若从未有过此人一般,哪怕一句缅怀都不曾从季忘口中说出。
木菁有时候回想起过往,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懦弱,骨子里的忠诚换来的从未是好的结果。当年妹妹木苓死在蓝渊之手,祭昼亦不闻不问,她那时竟觉得是妹妹自作孽不可活。
这么些年过去了,在落孤城中遇到于书娴,把她放在身边,也只是因为能在于书娴身上看到一些妹妹的影子,却不想终究还是让第二个妹妹死在蓝渊手里。
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就为了那个叫窦扣的小丫头?
木菁把手中花瓣捏得粉碎:“我尝了两遍的痛苦,你们也来尝一遍可好?”她站起来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方盒,她一面打开一面道:“书娴,你想报的仇,想杀的人,姐姐会替你完成。”
那盒中放着一颗已经干瘪的果核,看不出是什么物种,却飘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木菁突然匍匐跪地,对着那盒子无比诚恳道:“阿达纳提女神,不管我身在何处,我依旧是您的子民,我愿以生命为代价,请您赋予最烈的毒,它将会在人最幸福的时刻发作,让那些珍视她的人痛不欲生吧。”
魔君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九州四海,三界内外,前来送贺礼的小妖络绎不绝,多数都想在魔界谋个差事,脱了那层野妖的名。
黑风不在了,木菁又被派去跟着鱼夜容,这些繁琐事自然就落到了他印月身上。
也不知为何要如此隆重,当年他爹祭昼也只是关门自办,还婉拒了所有访客。
印月是越来越看不懂季忘了,当年把他从落孤城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个惊恐万分的少年,如今的做派不但比他爹张扬,行事还比他爹残忍无情。
但不管如何,他印月这条命是祭昼救回来的,势必会护好祭昼唯一的血脉,也会护好魔界千万年基业。
季忘不知何时站在了印月身后,见印月出神,他轻咳一声:“印护法如是乏了,便回殿休息吧。”
印月一惊,赶忙起身退至一旁行礼道:“属下……”
季忘摆手:“免了。”又道:“看册子,这几日来的人着实不少,确是辛苦印护法了,我来是想帮帮忙,毕竟是我的婚事,想亲力亲为。”
这话让印月无法推拒,他把座位让给季忘,自己则站在一旁,此时见一小兵匆匆跑了过来,跪地后把手里的竹简递于桌上道:“这是上个时辰的访客名单及赠物,请护法和魔君过目。”
季忘打开匆匆扫了一眼,就让小兵拿下去了。
印月心中疑惑,便问道:“君上是在等什么人来吗?”
季忘看着不远处魔门大开的地方,那里依旧人声鼎沸,众人进出不断,他微微一笑:“我希望他来,却又不希望他来。”
印月满头雾水:“属下不明。”
“若你心爱的女子被人抢了亲,你会如何?”
“当然是抢回来。”
季忘笑意更深:“是啊,他若来了,便是证明心中有情,我这一棒子打得可真痛快。”
“那又为何不希望他来?”
“这几日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小扣子喜欢的人,若我真的杀了他,小扣子会如何对我,如何看我?又或者他杀了我,那小扣子又如何释怀与他毫无芥蒂的在一起。”
印月瞬间明白了所说的他是何人,季忘想杀的不过一个钟离阜。
自古情关难过,印月亦深有体会,他抚了抚腰间的白玉萧道:“我相信君上努力至此并不会为了儿女之情放弃家仇,窦姑娘即将和君上喜结连理,今后日子还长,总会看到君上的诚心。”
季忘点点头,憧憬中带些凄凉。想起那天鱼夜容突然来跟他说幽谷桑虞就是窦扣之时,他早已知情所以并无惊讶,但随即听鱼夜容说桑虞答应成亲让他猛地从座上弹起来。
“你说什么?!”
鱼夜容依旧一副老谋深算的淡然样:“本是闲来无事去拉关系,竟不想替你拉了个新娘子回来,你可要好生谢谢我。”
季忘又惊又喜:“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她答应得爽快,说什么考虑了这几日,终觉得你最是她值得托付之人。”鱼夜容想了想:“好像也没说什么了,你们俩的事,我还真搞不清楚。”
季忘想,难道是那日在幽谷中的话感动了小扣子?可是她心里有钟离阜,怎会变心如此快?倒也罢了,只要她答应嫁予他,感情之事日后可慢慢培养。
这大概是自落孤城变故之后,季忘心情最好的几日,也是最担惊受怕的几日,眼看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他越发坐立不安,干脆就来亲自监察了。
此次如若能引钟离阜前来,便是大好的机会,神石对天界来说远不及一位神尊来得重要,有鱼夜容相助,定有九成把握能擒住钟离阜,若失败,也可测一测自己如今的功力到底和钟离阜悬殊几何。
他对小扣子的心意不假,娶她的诚意不假,可利用此次婚事,利用她引钟离阜来也不假。
看着魔门前依旧不见钟离阜的影子,季忘却松了一口气道:“倒是希望他不来多一些,这样婚事就能顺利些,将来小扣子也少怨我一些。”
印月目送季忘离去后,又坐回位子,此时见一抹蓝衣飘入魔门,在挤挤嚷嚷的人群中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