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李兆先这会儿已然接近尾声。三尺见方的白纸上,墨迹勾连,气势万千。众人都看了出来,这画的是一副山石图。崖石高峻,云霓丛生。冷峻凄迷之中,却又于崖上勾勒出一株老梅,顿时让那整幅画彰显出一份勃勃生机,端的是有画龙点睛之能。
李兆先,京师第一才子,大学士李东阳之子,这份深厚的底蕴,在这一刻显示的淋漓尽致,再无半分保留。
又过盏茶功夫,李兆先墨笔轻挥,将最后一笔点下,这才起身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将笔往旁边砚上一搁,转头看向苏默,挑眉笑道:“苏兄,献丑了。此图已成,便请苏兄指教。”说罢,抱拳一揖,闪身退开一边。
他本是京城佳公子,此刻又胸有成竹,举止之间实是说不出的洒然倜傥,登时引得台下一片声的喝彩。
苏默没理会他,两眼只望定眼前这幅画,脑中却急速的转动起来,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词不断闪过,pass,再闪过,再pass……
描写山石的诗词很多,描写梅花的诗词更多,但是要同时满足两者的,却就不那么好选了。
毕竟嘛,又哪有人专门对着一副画去咏梅的?梅为花中君子,傲骨风标,暗香袭人。虽极易引发诗人的共鸣,但终是要对着实物,切身感受那份气质才会灵感迸发、文思泉涌。
苏默静静的站在画前,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眉头也不由的微微皱起。
台下此时已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的望着台上那瘦弱的身影,生怕惊扰了他的文思。
也有一些文士,暗自揣摩着灵思,希图能作出一首应景的诗词来。即便不能参与台上二人的比斗,但却不妨在事后拿出来展示,必然能收获无尽的名望。
台下众人倒是颇有耐心,然而台上的人,却是真的太纠结了。张悦和徐光祚几个都是武勋出身,这诗词之道虽有涉猎,但也仅仅只是勉强而已。如此刻这般对着一幅画,当场就要吟出一首上佳之作来,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三兄弟虽然急的抓耳挠腮,却实在是无能为力。没奈何,只得将目光看向旁边的张文墨和孔闻韶二人。
但是当看到这两人也是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由的又是一阵的泄气。他们却不知,若单单是随意吟出一首诗词来,对二人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此时此刻,那诗词却是要参与比试的。随便拿出来的东西,最多也只能算个中等。那到时当着这么多士子的面儿,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但要是想凭空无中生有,短时间内就能创作出一首上佳好诗词来,呵呵,摆脱,七步成诗的曹子建只有一个啊。况且就算曹子建,那也是逼到了绝境有感而发才成的。若是将其放到眼前,多半也是愁眉不展的。
众人里,除了他二人外,有文才的便只剩一个王泌了。然而便以她之才,此刻也是一筹莫展,别说心中焦急之下更没有灵感,便是有也没法代替苏默不是。
于是,她也只能默默的立在人群中,清澈的眸子满透着焦灼和担忧,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前方那个身影。
便如冥冥中的牵引,苏默凝思之际,莫名的感受到了这份凝视。目光微转之际,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茕然而立的身影。也就在那一瞬间,猛然间一道灵光划过脑海。
他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喜色,再不迟疑,弯腰捏起毛笔,饱蘸浓墨,略一停顿,随即震腕挥毫,一首绝妙好词,就此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