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伸手不见五指。
李自成属下四个百户的士兵,已经静静地伏在西宁城西城门外两里的草丛里,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多时辰,为了不惊动城头的守军,只能趴着像兔子一样,不敢弄出任何的声息。
根据战前的安排,秦大年承担先锋之职,随在他后面的是宋文,接着是谢广则,李自成亲率两个小旗的亲兵,加上李过留下的八个小旗殿后,同时也是全军的督战队。
四百余双眼睛,早就盯住了城头,绝大部分士兵都是紧张不已,这是他们第一次攻打西宁这种坚城,万一战斗不利,自己就将死无葬身之地,但到了这个时刻,再想回头,也是不可能,不等西宁城内出兵,千户大人首先就会杀了自己。
李自成从小山坡出发的时候,做了最后一次动员会,但士兵们在黑暗的草地上伏了半个多时辰,情绪肯定出现变化,这是在城外,动员工作无法再开展了,稍有声息,可能就会惊扰城头的守军,让自己精心准备的偷袭划为泡影。
士兵们心里紧张是再说难免的,但现在这种时刻,只能靠他们自己调整了,只要自己掌握的后军不乱,战斗就能进行下去,除非有百户这类的军官敢于明目张胆地反水。
“大人,请看城头!”可能是等待得太久,何小米的声音都变了,沙哑得像个老人。
李自成侧目向城头看去,那里果然出现了一丝亮光,不久就熄灭了,就在众人都惊疑不定之时,亮光再次出现,如此反复者三。
这是李自成与李过约定的信号。
“小米,向前军传令,悄悄出发,迅速抢占城门。”李自成下达了第一道军令。
“是,大人。”何小米低声答应着,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隐在最前面的秦大年部,立即向城门进发,草地上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地面也有着轻微的震动,大军像一条黑色的长龙,蜿蜒在城外的草地上,这时候,从众心理远远战胜了恐惧,士兵们要保持相应的队型,早就将恐惧和犹豫忘得一干二净。
队伍边缘一个健壮的声影,猫着腰走着走着,忽然矮下去,悄无声息地向外侧爬了十余步,估计无人踩到他的身上,便隐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待大军离开身边百余步后,才慢慢直起腰,口中轻轻念叨着什么。
黑影回身看了一眼,但什么也看不到,今天是月底,得到寅时之后才有月光,但“沙沙”声已经远了,黑影大喜,转身向着湟水的方向跑去。
“嗙!”黑影一头撞在树干上,脑袋碰撞处传来一股温热。
“嘶……”战马一声长鸣,马蹄在地面上团团移动。
黑影一边揉着额头上的撞击处,一边骂着栽树人,忽然感觉不对,“怎么会有战马的声音?难道是谁家的马匹走散了?”
“别动!”一声低沉的断喝,让黑影魂飞魄散,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根本不是走失的马匹,而是军队,隐伏在此处的一支军队,就在断喝声发出的同时,一杆长枪已经顶在他的前胸。
黑影欲待拔刀,但本能地还是告诉他,四周恐怕有大批的士兵,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路人马,是李自成的,还是西宁城中的,或者甘州的。
甘州太远,兵马一时不及赶来,最大的可能,还是西宁城的,“难道西宁已经发现了李自成谋反的事?”
黑影心中踌躇,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试探道:“你们是谁的兵马?”
“别管我们是谁,先说说你是谁,”黑暗中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如果不老实交代,当心你的小命!”顶在胸前的长枪向前推进了一点,紧紧押着黑影身上的明光铠,再要加把力,恐怕就要出血了,同时,两侧马蹄声动,又有两杆长枪顶上了他的腰腹,一个不小心,随时可能毙命。
黑影无法,只能赌一把了,李自成的士兵,赶到西宁的都入了城内,此处定然西宁城中的伏兵,他试探道:“我是……”
“说!”斩钉截铁,虽然只有一个字,音量也不高,但语气相当相当坚定,还含着一丝不耐烦,与声音相配合,三杆长枪都加上了力量,至少有两支长枪已经透过明光铠。
黑影感觉到前胸与腰眼都传来了疼痛,枪尖应该带血了,到了此时,再容不得他试探和抵赖,“我是镇海堡百户……谢广则……”
“谢广则?你不在镇海堡,来此做甚?”声音步步紧逼,不给谢广则喘息的机会。
“你们是……”黑影心道,我已经亮身份了,你该道出到底是哪路神仙了吧?
“说你,”声音更加严厉,“你到此做甚?”
谢广则仔细辨别,觉得声音有一丝熟悉,但一时却无法判断声音是谁人发出,他以前曾驻扎在西宁城,如果是城中的某位熟人,也算正常,不觉狠下心来道:“镇海堡李自成要谋反,属下特来告急!”
“谋反?”声音冷哼道:“既是告急,为何不上西宁城,却要折而向北?分明一派谎言!想要脱身,做梦!”又对身边的士兵道:“拿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此巧舌如簧!”
“大人,小人真是谢广则,”谢广则急叫,既然对他的身份和动机起了疑问,定然是西宁城中兵马无疑,西宁既然有所准备,李自成岂能讨得便宜,想到此处,他豁出去了,“李自成的兵马已然入城,大人此刻向西门赶过去,正好内外夹攻,一战可定。”谢广则认定这是城中的兵马,既然城中有了准备,自然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