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内没有窗户,即便是傍晚,也是一片漆黑,何小米已经点上灯烛,昏黄的烛光之下,隐约可见墙角有一堆柴草,柴草上躺着三个人,都是身着囚服。更新最快
里侧的两人,都是平躺着,最外侧的囚犯,却是侧身朝里躺着,看不清脸面,但囚服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黑点,应该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三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熟了,对烛光和脚步声,竟是毫无反应。
何小米面色凝重,道:“大都督,刚才属下进来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说话!”
李自成心道,他们一定以为是县衙的人进来了,故意不搭理,便道:“小米,唤醒他们,看看他们的伤势!”
“大都督,他们不过是囚犯……”
“小米放心,如果他们是罪大恶极的大盗,我便代替杞县知县,对他们执行极刑,”李自成小声道:“如果他们是被冤枉的,我也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是,大都督!”何小米亲自上前,走到三名囚犯当中,轻轻推了一把最外侧的囚徒,“哎,醒醒!”
那人被惊醒,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很不耐烦,道:“又要过堂了?不必多言,我还是那句话,要杀便杀!”
李自成一愣,看此人连死都不怕,果然是大盗,普通百姓哪有不怕死的?他不禁皱皱眉头,沉声道:“你是谁,为何被关在暗房?”
里侧的两人腿脚动了动,似乎刚刚醒来,却是没有说话,外侧的那人,缓缓翻过身子,扫视了何小米、李自成一眼,道:“你们不是县衙的人,你们究竟是谁?”
“我们是天命军的人,”何小米道:“天命军已经攻破了杞县,县衙的人早就跑光了!”
“天命军?”外侧那人目中现出一丝精光,与他身上的污秽的囚服,显然不相称,但精光一闪而逝,“你们不是朝廷的军队?为何穿着朝廷的铠甲?”
李自成淡淡一笑,这人虽然受伤不轻,但眼力还是不错,一眼便能看出自己身上的铠甲,一定不是普通的百姓,难怪被关在这见暗房,“我们的确不是朝廷的人,天命军,也就是朝廷口中的流寇!”
“流寇?”那人双手撑地,想要坐起来,可能是牵动了伤口,嘴角咧了一下,并没有发出声音,却是重新躺下,休息片刻,缓缓翻过身子,面朝外继续躺在柴草上,口中喃喃地道:“我就说过,如果继续加赋,迟早逼反百姓……嗯,你似乎不是开封人,口音不对……”
此人重伤之下,尚能明察秋毫,李自成暗中叹服,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反对加赋,给百姓留下一条活路!
他身份不明,如果是杞县的小吏士绅,至少是开明人士,能看清天下大势,李自成想看看他的年龄,可惜,烛光太暗,此人的脸上,除了血污,就是邋遢而沾上草屑的乱须,实在无法辨别。
“你已经知道我们是天命军,现在可以将你的身份告诉我了?”
那囚犯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终于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已经身无分文,也不怕你等劫掠,我叫李岩,乃是天启年间的举人!”
“举人?”李自成轻皱眉头,道:“据我所知,举人不用纳税,为何身无分文?你既是举人,为何被关押在这暗房中?”
“自然是在暗房中,见不得光嘛,”那囚犯似乎受伤不轻,说了这些话,口中喘着粗气,道:“我散尽家产,为民请命,却被宋邱污蔑为流寇,关押起来,因为不敢当众宣判,只好一直关押在暗房……”
“奥?”李自成心中忽地闪现一丝灵光,思索片刻,道:“你说,你叫什么?”
“李岩,世居杞县!”
“李岩?”李自成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他仔细打量着李岩的脸庞,似乎极为陌生,显然不曾见过。
“李岩”这个名字,像一曲跳动的音符,不断撞击李自成的心门,却又难以越过心门,实在想不起这个名字的出处。
正当李自成迟疑不决的时候,李岩却道:“军爷已经来过杞县吗?是否听过小人的名人?”
李自成轻轻摇头,“不曾来过杞县,你的名声很大吗?”
“在杞县,甚至在开封府,小人的名声的确不小,”李岩苦笑着道:“不过,在官府当中,小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否则,也不会落得收监的命运了!”
“你说的为民请命,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自成道:“难道你公开抗税吗?”
“赋税是朝廷所定,小人怎敢抗税?”李岩的神色凄苦,道:“小人只是劝说宋邱,河南连着大旱,不能再加赋了,应该减赋养民,否则很可能要出事……宋邱不但不听,还说小人妖言惑众,定是流寇一伙,将小人收监在这所暗房,既不宣判,也不释放……”
李自成心中一动,看此人的想法,倒是与天命军有些类似,能认识到减赋养民保平稳,在这个时代,恐怕不多见,这样的人物,应该很特殊,难道因为身份太低,或是被知县宋邱暗杀在牢狱,历史竟然没有留名?
他心中默默念叨着:河南、开封、杞县……
蓦地心中一动,双肩颤抖,右手不自觉抬起,指着李岩道:“你说你叫李岩?”
“我已是要死的人了,没必要骗人,”李岩道:“再说,小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也不屑行那骗人的勾当!”
李自成直接忽略了李岩的自白,道:“你可有一个名字,叫做李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