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吴庚序气得用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嘴唇蠕动了好久,方道:“本官如何不识‘流寇’二字?”
“看来是本都督冤枉你了?”李自成淡淡一笑,道:“现在本都督考考你,‘流寇’二字是什么意思?”
“‘流寇’,自然是‘到处流窜的盗匪,流动不定的叛乱者,’”吴庚序瞪了李自成一眼,道:“难道你们不是吗?朝廷正在征剿流寇……”
李自成站起身,走到吴庚序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双目,又绕着他走了一圈,边走边道:“常有读书人读坏了脑子,吴知县恐怕就是这类人吧?只知道背诵圣贤之书,却不知活学活用!”
吴庚序岿然不动,“本官为何不知活学活用?”
李自成道:“那你说说,放眼天下,谁是流寇?”
“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吴庚序忽地顿住,迟疑片刻,道:“你是谁?张献忠还是罗汝才?你不在湖广,怎的来到商南县了……”
“总算还没傻到家,”李自成停在吴庚序的侧面,正好可以看到他涨得紫红的脸色,“高迎祥、张献忠他们,的确是流寇,流寇流寇,到处流窜的土寇,每到一个地方,抢劫一把,在朝廷的大军到来之前,就流窜到另一地……”
“难道你是罗汝才?”
李自成摇摇头,“本都督如果是流寇,那还要你出任知县?反正本都督在商南抢劫一把,就要撤退了,谁来当知县,和本都督有什么关系?”走到家眷的那一边,扫了夫人、小姐模样的女眷一眼,“流寇不仅抢夺财物,也会抢女人,官宦、大户人家的女眷,特别受欢迎,本都督如果是流寇,就带着这些美丽的女眷走了,那有时间在这和你废话?”
那女眷之中,年龄稍长的娇嫩女人,赶紧将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搂在怀中,脸上满是恐惧。
“你……”吴庚序转过身,正待扑过去和李自成拼命,却见李自成已经踱回主位,重新在木椅上落座,遂停止了冒险的动作,气呼呼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李自成淡淡地道:“吴知县不是熟读圣贤之书吗?以史为鉴,猜猜看,本都督究竟是什么人?”
“都督?”吴庚序都囊着,看到士兵们身上的铠甲,目光闪亮,瞳孔急剧变大,“难道你是朝廷的军队?你们兵变了……”
“你应该猜不到,”李自成缓缓摇头,道:“天命军,受命于天,拯救黎民百姓,本都督便是天命军的大都督!”
“天命军?”吴庚序似乎听说过,印象不是太深,思索片刻,忽地一惊,“你们是天命军?盘踞在四川的天命军?”
“‘盘踞’这个词用得好,虽然不是太贴切,”李自成大笑,道:“吴知县现在应该明白了,天命军不是流寇吧?”
“你们是反贼……”
李自成长叹一口气,道:“这次倒是说对了,还算有些见识!”
吴庚序斜睨着李自成,“不是一样吗?‘反贼’和‘流寇’,都是行谋大逆之事……”
“站在朝廷的角度来说,或许没有区别,”李自成自顾端起茶水杯,抿了一小口,然后重重放下,“吴知县在商南,见过的流寇不少吧?真不知道两者的区别?”
吴庚序思索片刻,忽地睁大双目,哆哆嗦嗦着道:“你们不是为了吃饱肚子,你们是要争夺天下……”
李自成拍手鼓励了一下,“吴知县总算明白了一回,说实话,本都督起兵,最初也是为了吃饱肚子,但本都督发现,如果像张献忠他们那样流窜,到处抢夺财物、粮食,那天下还有谁给我们生产粮食?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本都督不会成为流寇,而是占据一片土地,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安居乐业,为我们生产粮食,”李自成道:“我们是谋反,但我们只反朝廷,却要保护属地上的百姓,至于属地上官员、士绅,也是区别对待,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今后不再侵害百姓,我们愿意给他们机会。”
“那你们为何要抄了县丞、主薄,还有城中的士绅……”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都督抄家了?连你这个知县,本都督道现在尚未抄家,”李自成不住地将目光向女眷那边探望,“本都督只是要他们拿出所有的土地,再重新分配给百姓,让百姓有地可耕,只要他们不反抗,本都督不会抄家,也不会要他们的家产。”
“可是他们的土地,都是有地契的……”
“本都督知道,”李自成已经感觉到,吴庚序的小妾,已经十分紧张,心中不觉暗笑,“吴知县不是熟读圣贤之书吗?本都督问你一个问题,中央之国,每个朝代为何不过二三百年的时间,便要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二三百年?”吴庚序皱起眉头,沉思片刻,道:“你是说,本朝也会二三百年……真的大逆不道!”
“本朝是否二三百年就会改朝换代,恐怕吴知县比本都督更清楚,”李自成的脸上,挂着很玩味的笑,“吴知县说说,为何要改朝换代?”
“官吏贪墨、外族入侵、天灾人祸、百姓生活无着……”
“原来吴知县并非不关心国家大事,不知道现在的大明,遇上了哪几样灾害,”李自成轻轻摇着头,“其实,官吏贪墨,每个朝代都有;外族入侵、天灾人祸,只是加快了改朝换代的速度,真正需要改朝换代的原因,只有一个:百姓生活无着!”
吴庚序凝眉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