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悠悠地道:“问题是两百多年过去了,国家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府兵制一成不变,也就慢慢失去了战斗力。”
“自成的意思是,府兵制度也要随着改变?”
“梁大人,府兵制的基础,是军户都有足够的军田,放眼天下,当年朝廷分配给军户的土地,如今尚在军户手中的不足一成,府兵丧失了土地,府兵制也就走到了尽头,”李自成把玩着手中的酒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与梁文成说这么多,好歹人家也是自己的上司,总不会倒过来追随自己吧?“府兵失去了土地,又得不到朝廷足够的军饷,连吃饭都是问题,又如何养活家人?这样的士兵,你还指望他们去训练、关键时刻为国家打仗?”
“……”
“现在的士兵,也就是充个人数而已,平时都是自己找活干,他们需要银子养活自己,养活家人。”
梁文成琢磨许久,还是不轻头绪,关键是他根本找不到提高士兵战斗力的办法,“自成,你这数百士兵咋办?”
“所以我向伍公公提出要求,必须足额支付粮饷,有了军饷,士兵们才会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他们也就没有了不训练的心里理由,”李自成顿了顿,“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办法,一切为了伏羌堡。”
“这次卫里给了足额的粮饷,那以后呢?”梁文成隐隐担心,一旦西宁卫改变决定,李自成恐怕又要湮灭于粮饷中了。
“西宁卫也不是不给军饷,只是以前的千户、百户们贪墨成风,粮饷到了士兵手中,只能剩下零头了,属下知道士兵的苦楚,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贪墨,这样士兵们手中会有微弱的节余,万一粮饷不支,也能对付一段时间,但长久下去……”李自成双手一摊,“长久下去,谁又说得清?”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虽然对梁文成开诚布公,一吐为快,但他无法预知西宁卫,也无法预知自己未来的走向,他只知道,在这个乱世中,抓住手中的兵权,比什么都重要。
梁文成只能摇头叹息,作为军人,他实在看不透现在的迷局,更看不到西宁卫的希望,唯一有些安心的,就是李自成的分析:大明气数未尽。
这一次,伍公公办事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干净利索,半上午的时间,就将粮饷、火药交割完毕。
但粮草太多,完全携带回镇海堡需要消耗太多的时间,况且,蒙古人占据了伏羌堡,随时有可能半途伏击,李自成只带了十日的粮草与所有的火药,其余的粮饷暂时封存在西宁城内。
梁文成是卫指挥佥事,有自己的战马,看着李自成步行,心中倒是过意不去,李自成嘿嘿一笑,“大人不用担心!”
为了蒙蔽西宁卫,他将战马隐藏在十里之外,待离开卫里的视线,方才牵出战马。
看着李自成及其亲兵都是高头大马,梁文成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不过这二十多匹战马的气势,明显不同于身后的数百步兵,作为全军的核心与精神所在,一点也不为过,他摇头苦笑,“自成,说实话,你究竟有多少战马?”
李自成哈哈大笑:“大人这话说的,好似属下常常欺骗大人似的。”
梁文成也不说话,却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看着李自成,眉头先是皱成一个“川”字,随即也是哈哈大笑。
李自成紧催坐骑,与梁文成并肩而行,“不瞒大人,战马尚有两百余匹。”
两百余匹?假以时日,骑兵形成战斗力,在整个西宁卫,还有谁人能制?梁文成默默盘算,这李自成,究竟要做什么,难道他的目标仅仅是蒙古人吗?
李自成从军,这才三四个月呀!
为了克复伏羌堡,伍少陵已经将西宁三卫的士兵全部拨给李自成,现在想要收回兵权,怕也不易,就算收回了兵权,那伏羌堡怎么办?难道要永远留在蒙古人手中?一旦蒙古人在伏羌堡站稳脚跟,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将弯刀指向西宁?
没有李自成,西宁卫绝对抵御不了蒙古人,有了李自成,迟早会成为大患,至于什么样的大患,梁文成一时猜不出,但功高就会盖主,迟早会成为卫里的眼中钉,他不禁替李自成担心起来。
在李自成二十余骑的带动下,士兵们行进速度明显加快,所幸路上并没有遇上大股蒙古骑兵,到戍时正,大军已经来到镇海堡。
李自成先行派出骑兵回镇海堡传讯,此时刘云水的骑兵已经出堡迎接,虽然他已经知道镇海堡扩军的事,但见到黑压压的士兵,还是十分兴奋,见到李自成的战马,他立即叩拜在地:“属下刘云水,叩见大人,恭喜大人升职千户。”
“起来吧,”李自成的语气倒是十分平和,“兄弟们的营房安排得怎么样?”
刘云水一叩到底,方才起身,“回大人,此次增加的士兵太多,营房根本不够用,属下已经着人在堡内平坦的空地上搭起营帐,作为兄弟们临时休息之所。”
“嗯,”李自成想着伏羌堡克复之后,肯定要分兵驻守,将来还要分兵修筑三角城,士兵三分,营房也就够用了,士兵们拥挤一些,也就十数天的时间,就是修建营房,也不可能这么快,“蒙古人呢?他们有什么动静?”
“没有,真是奇了怪了,蒙古人一直在堡内,我们的人几乎靠近伏羌堡了,最多有蒙古人从墙头放上几箭,他们根本没有出城。”
“奥,蒙古人这是怎么了?”李自成绞尽脑汁,一时也是猜不透,索性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