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翼明沉思良久,道:“姑姑,回去吧,夜已经深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面对天命军……”
秦良玉双手拢住发丝,无限留念地看了一眼苍黑色的猫耳山,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明日?没有明日了,明日我还能看到这猫耳山吗?”
秦翼明蓦地一惊,道:“姑姑是说,天命军会趁夜偷袭?”
“不会,”秦良玉的双目忽然变得深邃起来,夜色中都能看到晶亮的光芒,“翼明还不明白吗?天命军并没有全速进军,而是向我们缓缓逼近,就是要迫降我们!”
“迫降?”秦翼明大吃一惊,“姑姑的一世英名,难道要毁于天命军的手中?”
“我受朝廷数十年国恩,”秦良玉苦笑:“当初祥麟被俘,我还骂他不能为国尽忠,如今看起来……翼明你说,如果我们不投降,营中的七千儿郎们,能保住性命吗?”
“姑姑……”
“我想起来了,”秦良玉道:“当日李自成向猫耳山派出使者,就是提醒悟我,一旦步入绝境,可以向天命军投降,他的目的,我不知道,但如果我肯投降,他一定不会伤害将士们,就像对待祥麟那样!”
“姑姑,”秦翼明道:“我们真要向流寇投降吗?”
“除了投降,我们还有出路吗?”秦良玉似乎拿不定主意,“先回营,我要好好想想。”
秦良玉几乎一夜未眠,天亮后,召来秦翼明,“现在李自成在哪儿?”
“李自成在丰都方向的天命军中,”秦翼明立在秦良玉面前,小心地道:“姑姑已经做了决断?要不要与拱明、佐明他们商量商量?”
“不用了,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或许是下了决断,秦良玉的面色反而红润起来,也不似昨日那般忧愁不安了,“备马,我亲自去见李自成!”
“姑姑,就是向天命军低头,也不需劳烦姑姑亲自前往……”
“我亲自去,方才显得诚心,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秦良玉决然道:“你们紧守大营,在我回来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姑姑,要不,让侄儿去吧,祥麟表弟不在军中,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千万……”
“如果李自成要害我,便不是做大事的人,你们便是拼了性命,也不必归降与他,也不用牵挂我和祥麟,”秦良玉淡淡笑道:“如果李自成是做大事的人,那我们……我们可就要对不住朝廷了!”
“姑姑是要……”
秦良玉轻轻叹口气,道:“等我见了李自成再说吧,你先去通知拱明、佐明二人,暂时不要惊动将士们!”
“是,姑姑!”秦翼明行了礼,方才出了大帐。
秦良玉梳洗完毕,草草吃了几口早饭,便带着数名亲卫,悄悄告辞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奔西南而去。
李自成听说秦良玉来访,不觉十分意外,思索片刻,带着何小米等人,亲自迎出大帐,向秦良玉行了一礼,“镇东将军,还认识故人否?”
“故人?”秦良玉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看到他头上戴的毡帽,方才想起,“你是上次的使者?”
“看来镇东将军的记忆力不错,”李自成淡淡一笑,伸手斜斜地向前一指,“来,大帐里面请!”
“老身尚未老眼昏花,”秦良玉却是纹丝不动,“也不问老身来做什么?”
李自成笑道:“镇东将军是贵客,无论是做什么,远道而来,总该奉杯茶水吧?”
“算你会说话,”秦良玉似乎被感染了,也是浅浅一笑,道:“道,李自成在吗?”
“在!”李自成躬身道:“镇东将军,请!”
秦良玉点点头,随着李自成入了大帐,举目四望,大帐内却是空空如也,除了那使者,和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人也没有,微感吃惊,以目直视着使者。
李自成也不多言,自顾向主位一坐,却是手指着对面的小马扎,轻笑道:“这是军营,条件简陋,镇东将军勿怪!”
秦良玉扫了眼小马扎,并不在意,却道:“老身都敢来,难道李自成不敢现身吗?”
“镇东将军,”李自成拱手为礼,道:“听说镇东将军来访,在下亲自出迎,绝不敢怠慢了镇东将军!”
“你?”秦良玉吃了一惊,双腿一弯,不知不觉在小马扎上落了座,口中喃喃道:“你就是李自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镇东将军见笑,在下也不年轻了,”李自成让何小米奉上茶水,道:“实不相瞒,在下虚度三十有二!”
“三十有二?”秦良玉默默念叨着,脸色忽地一变,道:“果然是年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哈哈,”李自成大笑,“镇东将军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亲身来访天命军?”
“你……”秦良玉用手指着李自成的鼻子,手指微微发抖。
“镇东将军勿怪,”李自成拱拱手,道:“在家知道,镇东将军乃忠义之人,一向是谦谦君子,绝对不会为难使者,在下也是一样,无论我们和谈的结果如何,在下绝对不会为难镇东将军,任你来去自由。”
“真的?”秦良玉眯起双目,细细审视着李自成。
至少从气度上,几个侄儿一个都比不上,就连祥麟,也是勇猛有余,气度、谋略不足,败在李自成的手上,也不冤枉。
她这次拜访天命军,原本只是要保全七千石砫宣慰司的弟子兵,见了李自成之后,她的心思已经起了一丝变化,淡淡的,细微的,连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