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寒,要了湖阳公主半条命。
顾玖派人给她送药,病情才逐渐好转。
她同身边人感慨,“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还有多少活头。”
“呸呸呸,娘娘千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娘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湖阳公主笑了笑,笑容疲惫又虚弱,“皇兄已经去了三年,他可能还在半路上等着本宫。”
“娘娘用了药,已经有所好转,为何还如此悲观?”
“人老了,惦记的事情无非就是子孙,以及身后事。身后事,本宫不愁。墓葬已经修缮妥当,特意请的阴阳先生点的穴位。陪葬的器皿也都置办好了。唯一让本宫牵挂的,也就是敏敏,不知何时才能看见她。”
“娘娘要不要给宫里递一本奏本,请陛下将顾大人召回来。”
湖阳不置可否,而是问道:“敏敏和顾喻走了多少年?”
“七八年了。”
“该回来了。扶本宫坐起来。”
湖阳公主命人代笔书写奏本,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思念。
奏本送到宫中,放在顾玖的案头。
字字酸楚,句句血泪。
顾玖问白仲,“湖阳公主的病还没好吗?”
白仲躬身说道:“已经有所好转,老奴也不知她为何会递这样一本奏本。”
顾玖叹了一声,“湖阳老了!”
人老了,不需要努力进取,就有了更多时间去思念去回忆。
“娘娘的意思是,要让湖阳公主的如愿以偿?”
顾玖轻声说道:“顾喻两口子是时候回到京城。”
晚上,顾玖和刘诏商量起此事。
“湖阳姑母病了一场,人也变得多愁善感,甚是思念敏敏表妹。你看要不要将顾喻召回京城。”
刘诏迟疑片刻,点头道:“召他回来吧。他留在江陵府,能做的始终有限。”
顾喻只有举人功名,也就意味着他的仕途天花板很低。
稍微一伸手,就能够到顶部,升无可升。
当然,刘诏可以独断专行,力排众议提拔顾喻。
然而顾喻的才干,能主政一县一州,却不能主政一府一省一路。
才不配位,强行提拔,反而会害了顾喻。
他的下属,全都是进士出身,比他有才,比他聪明,比他家世好,比他有钱。他身为上官,难以服众。
政令不通,又如何能够主政地方。
若是闹起官员内讧,即便有顾玖为顾喻背书,顾喻也得付出代价,才能全身而退。
官场有官场的规则。
即便是刘诏和顾玖,大部分时候也要遵守官场的规则。
他们和官员斗,会对朝廷规矩进行校正和修改,却不曾动过官场规则,也不曾碰触科举制度。
这是一个大雷,谁碰谁死。
刘诏和顾玖都谨慎的守着底线,不去碰触。
肆意破坏读书人升迁道路,必定会遭到全天下读书人的反对。
历朝历代,只有开国太祖有机会,并具有威望去更改官场规则和制度。
只是,为什么要更改官场规则?
目前为止,没有比科举更好的选拔人才制度。
科举,让平民子弟也有机会出仕为官,打破了世家贵族对官场的垄断。
在没有更好的人才选拔制度出现之前,科举就是最忧制度。
至少在目前,科举最忧。
科举的地位和重要性,也就决定了只有举人功名的顾喻,仕途艰难。
刘诏问顾玖,“想让顾喻进朝廷吗?”
顾玖说道:“他适合去户部,但是他做不了户部侍郎。”
刘诏点点头,“他想做户部侍郎,难。就连陆爱卿都会立场鲜明的反对。”
陆大人是进士出身,涉及到科举和官员升迁,一个举人想爬到进士的头上,又不是像任丘那样的天才人物,他必定会旗帜鲜明的反对顾喻出任户部侍郎。
顾玖说道:“别让他去户部,太委屈。”
刘诏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放到少府?”
少府是皇帝刘诏的私库,官员任命,自然是皇帝说了算,不用经过三省六部。
顾玖摇头,“京兆尹衙门可好?”
“京兆尹?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处处不讨好。”
“正因为处处不讨好,顾喻出任京兆尹,才不会引起朝廷闹腾。他们巴不得有人背锅。”
历代京兆尹,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管是谁做到这个位置上,后面的仕途多半不顺,几乎没有例外。
故而,很多人视京兆衙门为畏途。
到了京城,自热是要进三省六部做京官。不仅体面,升官也容易。
去京兆衙门简直是浪费人生和才华。
头顶无数大山,人人都可以对京兆衙门发号施令,人人都是祖宗,就京兆衙门是孙子。
那日子,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刘诏仔细想了想,“你说的有理,顾喻如果出任京兆尹,品级虽高,却处处受制,反对的人必定很少。而且顾喻擅长民生经济,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倒也合适。京畿一地,是时候进行统一的规划。朕甚至想重新登记鱼鳞册。”
鱼鳞册,就是土地,房屋,池塘,山林普查。
因为涉及到税收,牵涉大户隐瞒人口田亩,良民投献官员世家,这事向来极为敏感。
大周国祚两百年,只进行过两次鱼鳞册。
一次是太祖朝,一次是世宗朝。
也就是说,大周朝廷现在官方登记的田亩数量,都是一百多年前的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