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溪一夜未睡,林鸾这一夜也睡的不好,她一直在等待,等着姬溪的惨叫求饶。黑子的野性是她一手催生出来的,她比谁都清楚黑子的嗜血,虽然姬溪昨日的一声暴喝曾惊退了黑子,但她仍不认为姬溪能平安的在黑子身周待一夜。
可是,她没有听到姬溪的惨叫声,只听到了姬溪一声声短促的音节和一声声的狗叫,她听不清那一个个音节是什么意思,但显然,那其中没有恐惧的韵味。
抱着疑问,林鸾清晨时走出房门,而后,她看到了惊疑不定的一幕。
前方,晨露中,孩子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身着皮袍的男人,轮椅的两侧,一大一小两只狗亦步亦趋。那个男人的嘴中,不断的吐出一个个短促的音阶,离得进了,林鸾终于听清:“黑子,停,小黑,不,坐下,趴下,进,退。”
那些短促的音阶是一个个指令,令林鸾不可思议的是,姬溪的指令,三者大多都能听懂并照办无误。
这一刻,林鸾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她甚至感觉到了背叛,她无法接受自己最亲最近的人拥簇在别人的身边,听从别人的指令。
于是,林鸾的杀心不可抑制的冒起,她自腰间抽出了姬溪送她的软剑,迈步向姬溪走去。
进了,进了,忽的,姬溪转过轮椅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她的脚步一顿,恍惚间,她从姬溪的眼睛中看到了怜悯。
姬溪的怜悯,却更加坚定了林鸾杀他的决心,于是,她迈向姬溪的步伐越加快,越加急。
姬溪轻轻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吟了一首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顿了顿,姬溪接着说:“你若杀了我,可能终你一生都遇不到如我这般的人了,你会后悔的。”
一首诗,一句话,定住了林鸾的脚步,驱散了林鸾的杀心,因为她竟发自内心的认可了姬溪的话,若是杀了姬溪,真可能一生都遇不到如姬溪这般的人了,那样的话,生活岂不是太过无趣。
或许,现在的林鸾,已经感到了生活的无趣了吧。
林鸾手一抖,软剑如灵蛇般再次盘回腰间,她那笑颜再次挂在了脸上,娇声说:“郎君真是好本事,黑子已经近十年生人不进啦。”
“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它没有见过真正的人吧。”姬溪目光悠悠的开口。
林鸾问:“这么说法有意思,那么,怎样才算是一个人呢?”
“我也不知道。”姬溪叹了气。
林鸾走过来,用纤纤玉手摸着蓬头垢面的孩子,悠悠的说:“我可怜的孩子,做一条无忧无虑不愁吃喝的狗多好,你为什么偏要让他变成人呢。”
姬溪说:“我想试试,看看他能不能做一个真正的人。”
“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我会亲手杀了他。”
林鸾笑了,她在姬溪的脸上亲了一口,说:“答应奴家,千万不要让孩子受罪。”
姬溪郑重的点头,说:“我会亲手杀他,相信我,他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痛苦。”
林鸾直起身,似乎了解了什么心事似的松了口气,而后说:“那奴家就放心啦,你们继续玩吧,奴家出去转转。”
说罢,林鸾转身离去,姬溪在后面追问了一句:“孩子叫什么?”
林鸾的脚步一顿,然后继续迈步,走出了很远后,一句话随风飘进了姬溪的耳朵:“奴家喜欢叫他飘雪。”
姬溪暂时没有闲逛的心思,他开始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黑子,小黑和飘雪身上,一连持续了十余日,终于,黑子和小黑已经可以做到令行禁止,而飘雪,也已经可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行走。
值得一提的是,姬溪再也没有进过林鸾的房间,而林鸾的房间几乎每夜都会进去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走出来的时候,姬溪会让黑子和小黑扑上去咬死他,却开始制止它们吃人肉,特别是飘雪,姬溪从不让去触碰尸体。
十余日后,黑子,小黑和孩子的改变是立竿见影的,于是,姬溪打算带他们出去走走。
对此,林鸾并没有阻止,在得到薛武的确切消息之前,姬溪在这土城内是自由的。
这是姬溪自薛武离开之后第一次踏出这方圆百丈,他先是在郎中的屋子里见到了柳眉。
柳眉的神色没憔悴,她没有受到欺负,可为薛武的担心却令她食不知味,寝不安眠。
姬溪宽慰了她几句,却收效甚微,对此,姬溪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于是,他只能叮嘱了老郎中一番后便无奈的离开。
由飘雪推着轮椅,姬溪游览这这座土城。这座土城被林鸾治理的很好,街道宽阔,布局方正,城防严实。这里面是有居民的,不过他们都是马匪和马匪的家眷,他们承受着来自林鸾的恐惧,又仰仗着林鸾的鼻息生存。
在夸阔的街道上前进着,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姬溪,因为在姬溪的一左一右有两条狗,这两条狗大家并不陌生,大家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两天狗吃人,更知道这两条狗是林鸾的爱宠。
人们对姬溪能够从那百丈内走出来感到惊奇,却没有人敢凑上去询问,这让姬溪很清净也很自得。
他们转着转着,转到了土城的西南角,这里很热闹,因为这里是坊市,当然,这坊市中的主要货物是奴隶。
这里,无疑是血腥肮脏的,这里,人不再是人,而是一件件明码标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