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这些无所事事的男子,想必是工厂裁员、停产甚至倒闭所致的失业者,他们在这里打发时间,顺便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来招揽临时工。很难说他们之中一定没有优秀人才,也许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去洛林工业者联盟填写过求职登记表,由于没有相应的技能或是经验、能力不足而被略过。
偌大的梅森也有工会,冶金业工会、纺织业工会、加工业工会、运输业工会以及一些较大规模的工厂工会,这些工会组织各自独立,有的运转高效、作用显著,有的管理松散、聊胜于无。此外,梅森工会联席会议扮演着总工会的角色,常年为本地工人争取合法合理的权益,在历史上亦组织过罢工、游行等大规模活动,但在这种具有普遍性的战后萧条期,他们的各种努力收效甚微。
走过一个巷子口时,魏斯看到一群穿着朴旧的孩童叽叽喳喳、连蹦带跳地往巷子里面跑,他驻足观望,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小杨教授么?在对面的巷子口,她抱着一个大纸袋,弓着腰给孩子们发东西。这些孩子,大多身形瘦弱、面有菜色,而她面带微笑,将烘饼和酪干之类的熟食发到每一个孩子手里。
魏斯穿过巷子走了过去,直到他走近,小杨教授才发现了他。
“你真是一位慈爱的母亲。”魏斯笑着说,“我看到了伟大的母性的光辉!”
小杨教授刚刚把食物发完,顺手将空纸袋子折起,用柔和的声音解释说:“最近工作太忙了,下了班就在这附近散步,看他们挺可怜的,所以每天给他们带些吃的来……”
魏斯注意到有几个来得晚的孩子没有分到食物,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给了他们每人一张100克朗的纸币——战前这算是一笔巨款,如今也就够普通人家两天饭钱。
“你以后一定会是个慈爱的父亲。”小杨教授笑盈盈地看着他。
在此之前,魏斯从她这里看到的顶多是礼节性的微笑,头一回看到她笑得像花儿一样娇艳。不得不承认,笑容能够让人更美丽。在这种特别的环境和氛围下,他看她竟然看得有些痴醉。
小杨教授静静看着他给没领到食物的孩子们发钱,等到最后一个孩子心满意足地走开了,她才寒暄道:“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些忙。”魏斯回答说。他看了看表,快到晚餐时间了,于是向小杨教授发出了共进晚餐的邀请。
小杨教授迟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说:“议会选举的调查好像快要结束了,获准回到原岗位的人越来越多,可能再有半个月,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最后一句话无疑是个楔子,魏斯斟酌了一下,说道:“今年地理地质学院在洛林的实习研究如果还是您带队,我是说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会感到更加的踏实和放心。毕竟这一段时间,我们花了很多力气进行人才招募,可是情况不太理想,我们最迫切的需求,还是您这样的顶级专家学者能来帮忙。”
小杨教授瞥了他一眼,虽然没有接受晚餐邀请,但还是与之并肩前行。
“我听说了,你们在这个毕业季总共签下了我们大学的9名毕业生,有4个是地理地质学院的,冶金、机械、化工学院也都有。”
“太少了,我们觉得还是太少了。”魏斯道,“你们的毕业生是业内最受欢迎的‘补充力量’,400多名毕业生,我们才签了百分之三,这个比例实在是太可怜了。”
小杨教授不紧不慢的说:“我记得隆迈尔集团大约二十年前来理工大学招聘,虽然场面上搞得很热闹,待遇听说也不错,但那时候他们还没什么名气,所以只有很少的学生愿意跟他们签约。后来毕业二十周年聚会,去了隆迈尔集团而且一直待在那里的,现在基本上都进了集团管理层,事业的发展一点也不比当年去了星空、伐尔森、格鲁曼等老牌企业的同学差。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人生的重要一步,所有人都非常谨慎,签下9个毕业生已经是很不错的开端了。你们只要坚持个三五年,肯定会有理想的收获。”
“欲速则不达,这道理我懂。”魏斯平心静气地说道,“这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需要循序渐进,急不得也急不来,可是人生短暂,特别是在我们这个年龄,总觉得时不我待,很多事都希望快一些,再快一些。有些事情,只要找到合适的契机,以恰当的方式,还是有可能突破常规的。”
这番话,魏斯纯粹是就事论事,但好像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杨教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的挽住魏斯的胳膊,虽说参加正式晚宴或是舞会时,不太熟悉的男女也会这样挽手,而普通异性朋友出于礼节,走在大街上挽手也不奇怪,可这会儿总觉得有点突兀。
乍一开始,小杨教授低着头,魏斯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小杨教授忽然抬起头,带着甜如蜜的笑容对他说:“有两个星期没去看小糖果了,这个周末陪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