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这地方很怪,春天特别短暂,才六月底,天气就热得让人发狂。陈扬把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到20度还觉得汗水老往外冒。
这两个多月里,他的工作依旧忙碌,通过对第二批参与改制的企业充分的调研论证及对企业改制成本详细测算后,他针对各家企业的不同情况,分别采取了出售产权或引资参股、职工集体购买、用补偿费置换成个人股权、或卖断给私企,等等一系列灵活合理的资产处置方法解决了改制企业的产权结构问题。
另外,最让人头痛的企业原有职工的安置问题,也通过一系列诸如“卖断工龄”、“划定年龄内退”等等途径得到了解决。虽然社会上依然存在着不满的声音,但大环境总体来说还是好的,毕竟就目前来看,东山县还没有出现“下岗”这个时代特有名词,已经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不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现在几乎整个东山的老百姓都知道了,他们县来了一个专门砸人铁饭碗的年轻书记,背后骂陈扬心狠手辣的声音甚嚣尘上,民间有人刚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黑心书记”,转眼就传开了。对于社会上的种种责难和不理解,陈扬依旧我行我素,不为所动。
但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关于陈扬的黑材料也不断的被有心人整理后递到了市委,可不知何故,市纪委派下来的调查组到东山转个半天就打道回府了,貌似黑材料越多,他的位置反倒坐得更稳似的。
截止到六月底,第二批企业改制进展情况十分顺利,除了电子厂率先完成私有化之外,另外几家企业如鞋厂,焊管厂等都逐一完成了改制工作,成为了比较科学先进能跟上时代发展的股份制企业。并且,经过改制后,人们开始真正意识到铁饭碗没有了,原先弥漫在国有企业内部的那种得过且过的思想基本绝迹,改制企业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不得不说,陈扬在资本运作方面那将近二十多年的经验,在这次县国企改制过程中发挥了无与伦比的作用。而他这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经验也引起了省委的注意,主抓全省股份制改革的丁副省长特意安排了一个调研组在东山待了半个多月,并且亲自参与了东山县皮鞋厂的改制工作。
调研组回去后,一份根据“东山经验”编制而成的“省国有企业改制方案(规范样本)”的文件统一下发到了全省各级市县领导班子手里,人手一份。在官场里,现在几乎没人不知道所谓的“东山经验”了。当然,对整出这套经验来的陈扬,大家也纷纷揣测起,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个大县的主官不说,现在还出了个这么大的风头,不少老谋深算的同行在艳羡的同时也对陈扬未来的仕途表示了担忧。
的确,在官场里头,太出风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对此,陈扬也很无奈,他只不过是习惯性的按照前世成熟的资本运作手法来操作罢了,却没考虑到在90年代,他所运用到的很多手段都是别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的,省委想不注意到他都难。真说起来,他这个风头出得着实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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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陈扬靠坐在老板椅上,伸手轻轻摁了两下有些发胀的脑袋,点起了一支烟。两分钟前,他刚挂断省团委书记于强的电话。
电话里,于老师直言不讳的表示了自己的担忧,让他以后行事别太满了,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在整他的黑材料呢,提醒他多注意点。陈扬苦笑一声,却没在意。挂断电话前,于老师又突然间问起他是不是跟江州市纪委的张建国很熟?陈扬莫名其妙,说不太熟,就见过一面而已,然后问于老师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于老师沉吟半晌,只是说最近省里快换届了有些乱,而张建国是省委高副书记的人,如果不熟的话最好别沾上去,然后又叮嘱几句就挂了电话。
笃笃!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陈扬的思考。紧接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请进”,门口就被人迫不及待的推开了。
“嗬,环境挺不错的嘛,空调吹着,香烟点着,小茶喝着的,哥们原先还以为你在山沟沟里头接受再教育呐,没想到你这小日子倒是过得蛮滋润的嘛!”
一穿着时髦的男青年刚一进屋就四下打量起来,啧啧有声的调侃道,满口地道的京味儿。
陈扬抬眼一看来人,顿时又惊又喜,原来这男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同学纽葫芦。
“陈书记,对不起,我,我没让他进,进来的,可他硬说是您的朋友,就自,自己闯......”一旁的小董满脸委屈,指了指纽公,断断续续说道。
陈扬笑着从椅子上起身迎了上去,对小董摆摆手,“呵呵,小董,他是我朋友,你先出去吧。”
“哦,好,好的。”小董忙转身出了门,关上门时,还狐疑的多看了纽公一眼,心说看陈书记平时挺正经一人,怎么会认识这种朋友呢?
等小董把门带上了,陈扬才没好气的捶了纽公肩膀一拳,笑骂道:“你丫的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安排时间去接你啊?”
“得了吧,就你那臭脾气我还不知道,我就算通知了你也是白瞎,一准让我屁颠颠的自己开车过来找你。”纽公撇了撇嘴,从陈扬桌面上拿起那盒中华,自己取了一支点上,然后叼着烟继续在陈扬办公室里头转悠起来,这摸摸那碰碰的,一脸好奇之色,时不时的还东拉西扯的问上几句。
陈扬坐沙发上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