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赛妮娅坐着不动,等待它们现出清晰的面目。对她来说,能看到什么东西一如既往。是一种安慰。不然,她就会因眼前其它的一切都萧条窳败而心生沮丧。养父帕布洛老爹的葬礼以来,耶赛妮娅对农场几乎不闻不问。不过,她毕竟挤了牛奶。还喂了马。但是她没有再做更多,也不知如何去做。至于鸡,她就任它们自生自灭了。它们一个个变得精瘦,见人就躲。耶赛妮娅对母鸡非常恼火,因为它们放弃了原来的小鸡窝。飞到树上藏身,蛋想下就下,不管在哪儿。为了找鸡蛋她得搜遍院子的每一个犄角旮旯。最近,她觉得鸡蛋的味道有些异样,因为母鸡的食谱已经从残羹剩饭变成了虫子。
解决烹调问题成了耶赛妮娅的当务之急。一夏天,她没有不饿的时候,除了一点牛奶、煎蛋、色拉,外加几盘从没人伺弄而枝蔓繁生的秧上摘的微型西红柿,她基本上没吃到别的东西。甚至黄油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宝贝,经她手搅拌的牛奶从来不会凝到足够的浓度。最多弄出些稀溜溜的凝乳。她真想喝一碗热腾腾的鸡肉面团汤,吃一只黄桃派,但始终无计可施。
耶赛妮娅再看一眼远方的山峦,依旧是朦胧而迷茫。她站起来去找鸡蛋,先沿着小路查看篱笆边生长的一溜杂草,再到侧院,分开桃树根那儿的一大蓬野草细看,接着在后院堆放的杂物中一阵翻弄,又在工具室落满灰尘的架子上摸索了一番。她什么也没找到。
她想起有一只红母鸡,最近经常在门前台阶两侧的白杨树丛中出没。耶赛妮娅走到刚才扔信进去的那片树丛前。尽力拔开浓密的枝叶向内窥视,但里面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见。她把裙子紧紧裹在腿上,四肢着地向里硬挤进去。枝条在小臂、脸和脖子上擦来刮去。手掌下面的土地非常干燥,散落着鸡毛、干鸡屎还有枯败的树叶。爬到里面,中间是一片空地。外面密密匝匝的树叶恰似一重帷幕,围出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像一间小屋。
耶赛妮娅坐起来,环顾地面和周围的树枝。只看到一只边缘呈锯齿形的破蛋壳,里面装着红褐色的干蛋黄。她在两根树枝间找了个空挡,背靠一棵树干坐着休息。白杨树的阴凉里充斥着尘土味和鸡身上刺鼻的味道。光线暗淡,让她想起小时候把桌布铺在桌子上或把地毯搭在晒衣绳上,假装下面是洞穴,在里头玩。最好玩的是在邻家的农场上,她和邻居的女儿桑蒂在干草堆里掏出深深的洞穴。下雨天,整个下午她们都猫在里面,说着悄悄话,又干爽又舒服,像躲在窝里的小狐狸。
随着熟悉的快感流遍全身,耶赛妮娅的呼吸一阵紧促,她意识到自己又和从前一样藏了起来。任何人从大门走到门廊,都决不会发现她躲在这儿。如果某位虔诚的女士出于义务前来探问,她就可以一动不动地坐在此处,不管她们怎么敲门、呼唤她的名字,一直等到院门的门闩啪地一声划上很久以后再出来。不过估计没有谁会来了,由于她的冷淡,客人已经逐日稀少,渐趋于无。
耶赛妮娅仰起头,透过树叶班驳的缝隙看着略显苍白的蓝天。她有些失望,要是下雨就好了,雨水打着头上的树叶发出沙沙声,会让她更有安全感。偶尔一两滴穿过空隙洒落下来,在灰尘中打出一个小坑,只会使对比更形强烈——外面虽然下着瓢泼大雨,她这里却干爽怡人。耶赛妮娅希望永远都不用离开这个可爱的避风港,回想最近的遭际,她想不出还有谁受的教养,比她更不切合抛头露面的艰苦生活。
自从家里只剩她孤家寡人一个,耶赛妮娅才发觉自己谋生的技能少得可怕。从她父亲经营的方式来看,与其说为了生计,还不如说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某些想法来得贴切。帕布洛老爹对农业枯燥无聊的一面从来没培养出什么兴趣。他的观点是,如果买得起饲料和粮食,何必种太多的玉米,只要够烤着吃的就行了;如果可以买咸肉和猪排,何必还要和肮脏的生猪打交道?
这白杨林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似乎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所在。她决定就在这里呆着不动,除非能想出至少三条有说服力的理由让她离开。但琢磨了几分钟,只想出一条理由来:死在白杨林里可不是一件特别称心的事。
她从椅子里起身爬上楼梯,来到自己的房间。脱去衣服,把水罐中的水倒进大理石台上的脸盆,用熏衣草香皂和毛巾清洁自己。她叉开手指,穿过头发。篦出里面的白杨树叶,然后就让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当时流行的两种发式她都放弃了——不管是全部拢起来,梳成两个发卷,像狗耳朵一样垂在脑袋两边,还是紧贴着头皮梳到脑后。打成一个发髻,像尾巴给扎起来的马。她既没有必要也没有耐心打理这样的发髻了。
她去衣柜里找干净**,但是一件也没有,衣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洗了。她从脏衣服堆底下抽出几件亚麻**穿在身上,设想着或许时间能使它们变得比刚刚脱下来的衣服干净些。她在外面套上一条稍微干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