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个字,仿佛尖刀一样刺入灰衣大汉的心里。他登时困乏全消,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厉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丈夫真是冤枉,以为可以回乡,却就这样被你杀了。”卢锦娘也不抬头看他,只是低头看着扇面。好像刚才滴上去的泪水还没干,她再度伸手拿出一块手绢去细细擦着,嘴里却是冷冷道。
“胡说!”伍庆又惊又怒,一手往怀里摸去。便想拍案而起,然而忽然间脸色一变——动不了!四肢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软软的不听使唤,他下一句的语气便立刻软了下去,“胡说。弟妹莫要乱猜。我是好心赶了那么远的路过来送个信儿,弟妹也是明白人,不要乱猜。”
“乱猜?才不是乱猜。”锦娘低着头,桌上的烛火映着她的脸,眼神如同冰雪般冷醒,微微冷笑着,将擦过扇面的绢子抬起,转给他看,“是这把紫竹扇告诉我的!”
伍庆的眼睛忽然就凝固了,定定看着锦娘手里那块手绢——
血!有淡红的血色。抹在雪白的绢子上!
这……这怎么回事?明明那时候看过了,扇子上没有……灰衣大汉的喉结上下滚动,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锦娘的手将手绢握的很紧,凑到他面前来:“你说,我丈夫是被石头压死的,死前才摸出扇子托你转交——那么,这血怎么来的?”她顿了顿,细长的眼睛里冷光流动,映着烛火,令人惊心。
她淡淡道:“你不会没看过扇子。不过扇面古旧,血溅上去了也不显,干了轻易就看不出来。不但你看不出,我刚接了扇子也没觉着什么……不料方才擦掉上去的眼泪。却擦出血迹来!”
“我想起来了!”伍庆呆了半天,脸色灰白,终于想起了一个理由,忙忙的开口,“我带扇子给你时,路上摔跤受了伤。想来就是那时溅上去的——弟妹你别多心。”
“是么?”锦娘定了定。终于抬眼看他。牛高马大的汉子被药力定住了,在桌那一头满头冷汗,女人合上折扇,低头笑,曼声再问了一句:“那么,我再问你,我丈夫的衣服,怎么会穿到了你身上?——不要欺我一年没见他了,你袖口破了,露出里面夹衣,夹衣袖子上的那个补丁,我亲手缝上去的,记得清清楚楚呢。”
伍庆额上的汗更多,下意识的想把手往袖子里缩,忽然惊觉身体早已不能动。
“你还要不要再对我说,是我丈夫死前把贴身的衣物都给了你?……”锦娘掠着发丝,在烛下抬起头来,眼神盈盈,却锐利如针,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伍庆满额是汗,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睛——锦娘的眼睛眯成细长的缝儿,细细的眉毛也蹙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奇异神色,他忽然觉得手脚发冷——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原来不仅貌美如花,头脑这般的厉害。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杀了我丈夫,为什么还要特意到梓桐镇来一趟?”锦娘的眉头蹙得更紧,第一次眼睛里有不确定的疑虑,看着灯下的来客。
伍庆看着她,额上已经不在冒冷汗,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有些自嘲的摇头,蓦然说了一句话:“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说完这句话,灰衣大汉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可笑,放声大笑起来——谁信呢?谁相信他千里风尘仆仆来到这个梓桐镇,就是想看那个叫“卢锦娘”的女子一眼?
“来看我?”她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浓,目光也变得益发凌厉,“说!是不是林逸青派你来的?”
“林一清?林一清是谁?你的相好?”伍庆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名字,“我不认识什么一清二清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看赵安的女人,是不是如同他整曰提的那样又漂亮又贤淑……”
自知今日已无法逃脱,也算是经历过生死劫难的灰衣大汉不再震惊,反而镇定了下来,呵呵大笑着,回答道:“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卢锦娘。”
锦娘怔住了,手里的折扇轻轻啪的一声落到桌上,人也沉沉坐回椅子里,发起愣来。
“看……看我?”女人用手支着额头,低着头喃喃重复了一句,眉目间不知掠过了什么样的神色,“赵安,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可惜,是我害了你……”
“你害了他?”看到锦娘变幻的脸色,伍庆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松开手,仰起头,让桌上昏暗的烛火投到自己艳若桃花的脸上,侧头问来客。眉目冷冷:“当然,是我害了他。”
那张美丽的脸,映着明灭不定的烛火,有一种奇异的阴暗变化,女人的眼睛陷在阴影里。闪出幽幽的光芒,不知为何,伍庆看在眼里竟然心中莫名一惊——这个女人,不简单……赵安那家伙还说对了一点,他的老婆绝不是个普通女人!
赵安怎么会娶到这样的老婆?
她究竟是谁?
锦娘冷笑着,拿眼睛斜觑他:“你也不算冤枉跑了这一趟——你可知我是谁么?”
“我不叫卢锦娘,我的名字,叫罗翠环!”
她说着,忽然流下泪来。
“赵安……你一直对我好……当年……我爹给敬王府当厨子,误用了带毒的蘑菇。给下了天牢,最后死在里面,不是你帮忙,把我从教坊司救了下来,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伍庆顿时听得呆了,他看着女人伏下身去,痛哭,断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