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旅顺口,铁山镇。
“人之初,性本善……”学堂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一个放牛的孩子经过此处,立刻被这声音所吸引。他将牛栓在马前石,径直走进了学堂的院子。几盆花点缀着前院,细草遮住了大半的空地,几条弯曲的小径,直达内堂,声音便是从那儿发出来的。学生们专注着读书,前台手握戒尺的先生却看到了这个少年。破衣烂衫,显出他那不同于屋内少年的家境。晨光照得孩子的眼睛雪亮,白衣的先生分明看到了他的眼神,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何时,他放下手中的戒尺,走了出去。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先生一手抚着孩子的头,体会到他的身体因胆怯而发出的颤抖。
“我……我叫张阼霖……”话未说完,他转身就跑开了。留下先生独自微笑,先生想追上去,却终究是没有迈开步子。
学堂是水师营出资设立的,名义上遵照朝廷谕旨“大兴洋务”培养学贯中西的人才开办的,实际上却是为的是让整日无所事事的公子少爷们有所约束,否则,就这些人,也够把整个镇子给弄的天翻地覆了,况且,他们有的人以后还要继承万贯家财,必须得学会些为人处世。而先生只是教书,招纳学生的事情是一概不管的,这些都由水师营派来的负责人负责的。因此,在学堂能看到的,除了先生和学生们,也就是他们的仆人了。
第二天,张阼霖又来了。这一次,他选择了学堂外一个偏僻的角落,在通风的窗台下面。他试着去听,用树枝在浅浅的沙堆重复着写,一笔一画,都显得很吃力,可他的脸上却重来没有烦躁。
这些先生都看在眼里,他笑了,可是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等到学堂放学,公子少爷们的马车踏出浅浅的灰尘,张阼霖才知道要去放牛。他慌张地跑出学堂,看到的只是留在马前石的断绳。他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帮别人放牛却把牛给弄丢了,工钱没有了不说,还得赔牛,两个银元,他怎么会有?家里砸锅卖铁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钱,他这样想着。
就这样,他木讷地站着,全身麻木。风一吹,破衣衫露出他单薄的身体,整个人就像要被吹走。
一个脚步声靠近了,是先生。他看到了张阼霖,轻轻的走了过去。
“孩子,不回去吗?”
“不……是,我把牛弄丢了,如果没有钱赔给人家,肯定是回不去的。这可是我第一次干这样的活儿,还是我爹和别人说了好几次才答应的,现在完了。”张阼霖耷拉着脑袋。
“我帮你赔,行不行?”
“可是我没有钱还你。”
“不,傻孩子,不用你还,你只要答应做我的学生,以后都不要去放牛,而要在我身边好好读书就可以了!这里有四个银元,你拿着,明天来学堂来找我。呵呵!”先生说完后,往门外走去。他坚定而温暖的话让此时有些无助的张阼霖不能拒绝。一身白袍的先生走进了阳光之中,仆人顺从地跟了上去。
张阼霖不敢再看,他怕一抬头,这就是一个梦境,轻轻一碰,就破了。他紧攥着银元,往回家的方向跑去。
“娘,我回来了。”张阼霖欢快地喊着,毕竟还是一个六岁的少年,童贞的一面在艰苦生活的打压之下,依然还在。
“孩儿你回来啦!上午怎么样,累不累?”母亲关切地问道,手已经在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
“没事,才一个上午而已,不累不累。爹呢?”
“哦,他在山上砍柴,还没有回来,”母亲补充到,“小胖刚刚来找过你了,可是你没有回来,他就先走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找他,待会儿回来吃饭……”话没说完,人已像风一样没有了踪影。
两家的房子隔的不远,一眨眼,张阼霖已来到罗骏家门前。平时,张阼霖和朱胜,罗骏玩得很好。而罗骏比较胖,于是就成了小胖,可爱的朱胜也被喊成朱朱,反正大家都喜欢这样,就顺口了。他们还搞了个什么“八拜之交”,用古人的一句话说,那就是穿一条开裆裤的铁兄弟。
“小胖,小胖……”张阼霖大声欢快的喊着。
“他和朱朱去河边抓鱼去了,还说如果你来了,让你也过去,说是什么老地方,在……”
“我知道了,谢谢胖嫂。”未等胖嫂说完,人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这孩子……呵呵。”
“朱朱,看你,又让鱼给跑了,说了我比你厉害吧!不行了吧?”远远的就听见了罗骏的嘲笑声,当然这不是恶意的。
“嗨!没有办法,就是不行啊……”朱胜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我来帮你,朱朱!”
两人同时回头,却看见一杆鱼叉飞出,当它再次倒在河岸,已经有两条大鱼在鱼叉的尖端了。
“不愧是高手,果然厉害啊!”朱胜和罗骏同时兴奋地叫这着,“又可以吃一顿野味了,真是太好了!”
三人抓的鱼大概有十条左右,用树杈搭好架子,随时不离身的火种,就已经足够了。长而且光滑的枝条穿过鱼身,在火上烤的通红,那挡不住的有些烧焦的味道让三人口水直流。
一顿饱餐,让他们都醉倒了,不是因为酒,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逍遥自在。他们躺在河边的草坪,看着天空不说话。有些气氛不对,只是张阼霖并未察觉到什么。
“你们以后都要干什么呢?”罗骏说的很小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