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正平只不过一口舌之徒耳,先生却是旷世英杰。”西乡隆盛笑着回头招呼手下道,“来人,给林先生穿衣。”
林逸青见到一名扈从武士应了一声,快步跑到西乡隆盛的肩舆后的那座小肩舆前,低声说了些什么,林逸青看到这座小肩舆的窗口小帘掀了掀,露出一个年轻女子优美的侧面轮廓。
年轻女子轻声说了几句,她的一名侍女上前,从箱笼当中取出了一套衣服来(估计是给西乡隆盛装备更换的),交到了那名扈从武士手中,那名扈从武士双手捧着衣服,恭恭敬敬的来到了林逸青的身边,将衣服展开,穿到了林逸青的身上。
“林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见教?”西乡隆盛问道。
“先生之称,在下愧不敢当,如将军不见外,称我表字瀚鹏即可。”林逸青道。
“瀚鹏”这个表字,其实是林逸青急中生智临时想出来的。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在中国(现在很可能是叫乾国),在这个时代,人们平日里相互之间都不称呼正式的名字,而是称呼表字和别号,因而表字和别号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姓名。象西乡隆盛的别号“南洲”,别人尊称他时,皆呼为“南洲先生”。,…,
之所以叫自己“瀚鹏”,是因为他在部队中的代号便是“大鹏1号”。
“瀚鹏客气了。”西乡隆盛也客气了起来,“将军一名,我也是不敢当的,瀚鹏便称我南洲翁好了。”
“南洲先生,在下如此举动,非为在贵国之乾国人,更是为先生而来。”林逸青穿好衣服之后,正色说道。
“愿闻其详。”西乡隆盛面现凝重之色。
“南洲先生素有爱民之名。昔日曾仗义为民直言,今日因何放纵部下武士如此欺凌平民呢?”林逸青问道,“今日假如我是贵国平民的话,不经意冲撞了先生的舆驾,是不是现在便已身首异处了呢?”
听了林逸青这一句直斥其非的话,西乡隆盛没有丝毫怒意,竟然连连点头。
因为他明白林逸青在说什么。
西乡隆盛在日本弘化元年担任“郡方书役助”,也就是司职于农政方面的役所的书记官补助。由于郡方是负责征收年贡(税收)的职务,需要经常外出办事,西乡隆盛被任命为郡方的时候,郡奉行是迫田太次右卫门利济。迫田是城下武士中有名的硬骨头,对西乡隆盛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有一次,迫田见到重税之下的农民们苦不堪言。愤然在役所的门上写道:“虫よ虫よいつふし草の根を断つな断たばおのれも共に枯れなん”(“虫子呀虫子,不要去咬断草根,如果草根断掉的话,大家就一起枯萎了!”这里“虫よ”是在影射役人,“いつふし草”就是指深受重税之苦的农民),然后就挂职离去。
这段话正表达了迫田的信念——国家的根本是农民。役人如果对农民课以过分的苛捐杂税,那么到头来也必然招致自身的灭亡。西乡从迫田身上,开始了有关农政的基础学习,这些知识和经验成为他后来能够受到藩主岛津齐彬重用,从此踏上从政和维新之路的重要因素。
从那时起,西乡隆盛便将农民及下级武士的命运和自己连在了一起。因为他本来就出身于濒临破产的下级武士阶层,加上长期担任低级官吏,使他对下层人民有一定的了解和同情,对幕府末期的政治腐朽有很深刻的认识,因而后来走上了矢志改革的道路。…,
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已经公布了“四民平等”的法令,从前平民见到武士要下跪的规矩已经没有了,但在保守势力较大的萨摩藩,武士欺凌平民的事仍时有发生。甚至武士之间也是如此,幕府时期,武士间等级森严,分为“乡士”和“城下士”等等,“乡士”虽然和“城下士”一样是武士,可是级别上就要低了。“乡士”到了城下,经常会被高傲的“城下士”们无缘无故地爆打一顿。西乡隆盛之所以对此未加禁止,承认和听任这种状况继续存在,是因为他很清楚两者之间不可能融洽共处。在林逸青看来,西乡隆盛虽为一代英杰。但眼光还是狭隘了些。因为西乡隆盛开办私学校,所依赖的骨干也还大都是“城下士”出身的人。,…,
林逸青之所以对这段历史如此清楚,是因为他并不只是一个特种兵部队的战士,还是一个历史发烧友,对中国及世界近代史尤其关注。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脑中的这些在他原来的时代看似全无用处的历史知识,会在另一时空发挥出无比重要的作用。
看到西乡隆盛没有回答,林逸青笑了笑,又说道:“也许是我错怪了先生。先生部下刚才向我动手,难道因为我是乾国人,日本出兵台湾番地,刚刚得索兵费之故?”
听了林逸青的这句话,西乡隆盛的脸色微变,他身边的武士们脸上也都显得有些挂不住。
如果说林逸青的头番话说得有些牵强的话,这二番话则确是说到了点子上。
林逸青穿越到日本时,正值日本以昔年台湾番民劫杀琉球漂民事件为发端,冒称琉球系其属国,出兵征伐台湾番民,而乾国政府为求息事宁人,让日军早些撤出台湾,许诺给予撤军费用。计白银50万两。这在日本可以说是一笔巨款,日本官民得知消息,惊喜交集之余,越发得寸进尺,有政府官员及民间人士甚至建议废除居留乾国商民旧规,取消横滨、神户和长崎的领事裁判权。一时间不光日本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