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天太阳偏西的时候,阿莱克修斯和他麾下的队伍在渡过了幼发拉底河,之后又经过了一整天的行军,沿着残破的丝绸故道翻越了许多起伏不定的丘陵之后,终于站在一座山顶之上,远远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翠绿平原,潺潺流动的德萨河水,以及夕阳之中......无比残破的埃德萨城。
夕阳让整片大地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但是这丝毫不能掩饰远处的那一片破败之景。崩毁的城墙,垮塌的房屋,残破的教堂,歪斜的钟楼......映照在阿莱克修斯眼前的,是一片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死去城市的残骸。
“......”
小皇帝内心五味陈杂,他环视了周围一周,确认这里已经早就没有人烟,而城市周围原本肥沃的农田却早就生满了遍地的杂草,间或还有几只兔子或者田鼠倏忽的一闪而过;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人口稠密的富庶之地,虽然他早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埃德萨......还真是一片破败而萧条的废墟。
沉默的从宝莉背上下来,阿莱克修斯走到了那道历经了数十年的风霜但是却依然顽强的矗立在那里的残破城门。此刻她两侧的城墙都已经倒塌和风化,两扇跌倒在地的橡木城门早已朽毁,甚至还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曾经被攻城锤冲破的痕迹。
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点点昏黄的砂砾。小皇帝缓缓的走了过去,缓缓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却看到这块跌落到尘土之中的石制路标,上面的希腊文依然清晰可见。
“哈兰门,这里就是埃德萨的哈兰门了。”
“萨拉丁说,如今的埃德萨几乎被当地人废弃,而此地现在最大聚居点是南面的哈兰;原本我还以为他是危言耸听,但是如今看来,埃德萨竟然真的已经残破到如此地步,完全就是彻底的废墟了。”
听到了阿莱克修斯的话,一旁的雷纳尔德也颇有些喟叹。他如今站在一片废墟的埃德萨之前,却不由得想到了三十多年前的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彼时的他是多么豪情万丈,意气风发;无数他曾经的朋友,许多法兰西和德意志的贵族和骑士,都在鲜红的十字旗狂热的号召之下,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康拉德三世皇帝和法兰西国王路易七世亲自率领,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兵分两路从法兰克之地的故乡出发,支援他们在圣地危若累卵的基督兄弟们......
而一切的起源,便是埃德萨被萨拉森人攻陷。
十字军由于内部的重重矛盾最终分崩离析,他们甚至连远远的眺望埃德萨的圣狄奥多拉教堂的钟楼都没有做到,便在大马士革城下遭到了耻辱的失败——他们不仅没能攻下大马士革,反而因为让耶路撒冷背负了背盟的恶名{大马士革埃米尔起先和耶路撒冷王国是对抗努尔丁的攻守同盟},却令阿勒颇的努尔丁轻松的统一了整个叙利亚。
许多十字军战士跟随大军返回了欧洲,但是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其中便包括了雷纳尔德。他多次和新月教徒英勇奋战,但是王国的疆域却越来越小;不过造化弄人,在如今耶路撒冷已经陷落,所有圣地的法兰克贵族不是战死就是无家可归的时候,埃德萨居然又重新回到了基督徒手中——尽管过程......充满了戏剧性。
虽然面前是埃德萨的废墟,但是雷纳尔德依旧虔诚的在哈兰门外跪了下去。他此刻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他在勃艮第听到教廷的使节无比煽动人心的演讲的时刻。那时候的他是多么莽撞和冲动啊!
“同时也非常年轻和富有激情。”
众人默默地注视着跪伏在地上虔诚祷告的卡拉克公爵——现在是个流浪贵族,在被篡位的罗马皇帝的宫廷之中寻求庇护;而有些曾经对公爵历史有所了解的士兵则被老将的情绪所感染,也跟随着他一起,开始朝着上帝祷告。
事实上,雷纳尔德是在缅怀他曾经的战友们。他们曾经一起奋勇作战,从尼西亚便开始和突厥人缠斗,最后到达安条克的时候,即便当初无比陌生的战士们,此刻也因为并肩浴血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而如今,他终于到达了他年轻时代曾经发誓的目标,但是曾经的战友们,那些年轻时代的勇武和信念,那些月色之下共同发出的豪迈誓言,早已湮灭在了无情的历史长河之中,只留下老将孑然而孤独的背影。
“尊贵的陛下,您谦卑的仆人依旧提议,您和您的队伍应该往南,到哈兰去——那里有城墙的庇护,也有热水和美酒,可口的美食甚至活泼的女子为诸位大人抚慰旅途的劳累,而您依然是那里至高无上的领主;恕您卑微的仆人直言,哈兰代表着新生和希望,而埃德萨......她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经凄惨的死去了。”
当雷纳尔德正沉湎于自己过去的回忆,阿莱克修斯身旁的萨拉森向导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他,恳请陛下移驾南下,到哈兰去。阿莱克修斯之前便一意孤行要来埃德萨,其余的基督徒们也没人知道这里的情况;如今看到满地的断壁残垣,众人对视了一番,最后却把视线集中在了他们崇敬的领袖身上。
感受到四周聚集的目光,阿莱克修斯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变大了。他稍稍蹙着眉头,双手抱胸,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眺望着南方的土地,仿佛能够看到远处的城镇一般。他缓缓的问道:“哈兰如今有多少人?”
见到小皇帝貌似已经心动了,萨拉森向导顿时眉色飞舞起来。他颇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