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兰生是个不太愿意发脾气的人。她重生前的经历让她生存力很强,抗压力也超乎常人,有一种天塌下来当被盖,或者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在她看来,只要还知道肚子饿,明天就一定会到来。所以,那些发生在她身上不平等的,不合理的种种遭遇,她一向以忍耐去消化,生气难过之后,重新再来过。
因为这种性格,经营居安造也是谨慎小心,小事没所谓,大事不计较,相信蛋糕很大,东家不做,做西家。按部就班地通过白羊祭,不同长风争,防着有今天没明天,将居安造规模维持在不惹人嫌的范围内,夹着尾巴干工造。不用皇家媳妇的凤冠去吓唬官场中人,以友好合作的态度,作为一个工造司管辖之下的造主,除了泫瑾枫帮她作弊,她自己还没强横过。
不过,兰生发现自己这般“替人着想”,在那些当官的眼里,成了白傻的行为。让她彻底醒悟的,是昨日工造司发来的文书。
文书上说,考虑到东城药汤浴场对百姓健康的重要性,工造司慎重考量之后,决定将本属于居安造的五年维护权交给长风造,而在不影响浴场运行的基础上,居安造的操作师要与长风造的匠工办好交接。
文书还说,这个决定权的改变不算违背工造司和居安造所签的契约,契约说明工造司验收通过之后,维护权才能正式交由居安造,但验收那日,水室处于完全不能操作的状态。虽说不排除盗贼作为,可是居安造也有疏忽。这种疏忽,如果是长风之类的大工造,就能避免。
文书最后说,尽管居安有失误,但工造司仍肯定居安对朝廷的贡献,以五千两作为收回维护权的补偿,并支付居安传授操作技术的酬劳一千两。而且,工造司的下一个工程,会优先考虑居安为合作民造。
然而,文书哪怕说得再冠冕堂皇,居安人个个义愤填膺,兰生心里轰轰烧起大火,连同之前在工造司受得那些气,烧了一天一夜都没减熄之后,决意要跟工造司讨个说法。
“什么叫居安疏忽失误?”她开得是建筑公司,又不是保安公司,“水室被砸,居安造负责修复,也没问工造司多要银子,疏忽失误在哪儿?”
“而且,工造司凭什么认为长风造就不会出现同样的问题?别忘了,长风造用劣质砖造城墙,才塌了一大片,已经不能用疏忽失误来论,是造行能否有资格继续开下去的质疑。”兰生这回咄咄逼人,分寸不让。
“这个嘛——”司正大人心里暗中道苦。先有齐天造想从他这儿打听消息,甚至派人混进劳役里上工地,后有长风造想接管,以一万两银子倒贴,他也很奇怪,一个给老百姓洗澡的场子到底为何让两大造那么惦记。
话说开张那日,绝对是天浴天池万和楼的风头无两。东城药汤浴场只试营了两个时辰,一文钱的澡,那些穷鬼还犹犹豫豫,看热闹的远比进去的人多。工造司以为一万五千两银子是白砸了,但浴场正式开放后,虽然价格翻了一番,生意却越来越红火,到打烊还有人等着不让关门。
验收的时候,司正没去。他不懂工,但将作大监回来时,一脸难看的表情,怒斥居安小造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想到后面去看究竟如何操作,对方却不让进。司正倒是想过,连大荣造匠之首的将作都对居安的工造好奇,可见居安是确有本事的。
就说一点,天水楼的热水是一桶桶倒进池子里的,药汤浴场却分冷水管和热水管,开关之间就能出来,而且人力远比天水楼少。所以,引得造匠们拼命想窥探其中的秘密。
“劣砖一事是当年长风帝都分造的常沫所为,人都死了,也惩罚过了,至少长风造还认错知罚,没有到工造司来吵闹。”将作大监哼了哼,暗示居安造不知错。
兰生怎能听不出来,冷冷看向将作大监,“本就是长风的错,证据确凿,而且他们自己认了,但水室遭人破坏,官府还在查案,这么快归咎为居安的疏忽,无凭无据就要罚,本妃怎能心服?本妃还觉得居安是受害人呢,请都府大人尽早破案,让本妃瞧瞧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结果可好,受害双倍,工造司不分青红皂白要毁契。”
司正大人听着那一声声本妃,顿感肩上压力大起来,不由自主道声子妃娘娘,“并非归咎居安造,而是担心居安规模太小,东城浴场关责重大,开了个好头,万一收了个烂尾,岂不是有损居安的名声嘛。”
“司正大人可真会说话,怕我们不能善始善终,还成了为居安着想。”木林是兰生的帮声筒,“万和楼里提供按穴修发洁面这些服务,明明是我们居安最早向工造司提议的,因你们说预算不够而否决了,转头就把我们的主意告诉长风造。这么做难道又是为了我们居安的名声?”
司正大人眼神发虚,佯怒,“不要胡说八道,这些主意就只能你们想得出来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各位大人,不如让我们先维护一年,若真做得不好,再交还给工造司就是。”管宏是唱白脸的,不跟对方正面冲突。
怎能等一年呢?无论是齐天还是长风,为了尽快了解浴场里的那些操作,愿意付给他们大笔银两,而且将作大监也有相当的兴趣。于是,司正大人面露为难,表情堪比变色龙,一套套地换。
“不瞒各位,这件事由不得工造司做主,是阁部下达的意思。再说,子妃娘娘当初提出药汤浴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