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何看待豫州,孙策一直犹豫。原因很简单,豫州很富,豫州是袁氏大本营,但那是袁绍的,和袁术没什么关系,人和无从谈起。豫州又无险可守,没有地利可言。但放弃又太可惜,总不能坐视袁绍将中原收入囊中。
现在听了郭嘉一席谈,他清楚了,豫州可以占,却不能作为稳固的后方,荆州才是他理想的根据地。天时未至,他又不能主动将战线推进到黄河一带。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巩固荆州,坐待时变。
这不代表要放弃豫州,只是说没必要像经营荆州那样经营豫州,要分出轻重缓急,区别对待。就眼下的形势而言,太尉朱儁驻军洛阳,袁绍想要越过黄河,抢占充豫青徐四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倒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公孙瓒还在幽州。在他拿下幽州之前,他无力南下争夺中原。
郭嘉给他理清了思路,让他更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先干什么,后干什么。
这当然是好事,但郭嘉带来的却不完全是好消息。
郭嘉说,袁术的儿子袁耀没死,他被袁绍软禁在邺城。虽然位置不明,事情也很隐秘,但是这件事在汝颍名士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孙策当时就有些懵。袁耀怎么跑到邺城去了?他随即想到了曹昂。不用说,曹操送曹昂离开宛城时把袁耀也带走了。这招狠啊,袁术的独子扣在袁绍手里,袁术还能不听话吗?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袁术的确是急了,结果把自己弄死了。
“将军毋须担心。”郭嘉很轻松。“袁耀性格软弱,才不过中人,绝非将军之敌。”
“那也不能当他不存在吧?”
“那倒是,将军给袁绍写封信,让他放袁耀回来守墓吧。”
孙策盯着郭嘉看了半天,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带着陈到等十余骑赶往汝阳。
袁术墓旁新建了三间草庐,袁权带着袁衡就住在草庐里。这一片是袁氏祖坟,袁家的人不管是不是在这里生活过,死后都会埋在这里。每次袁家有丧事,这里都会热闹一番,但袁术下葬的时候却比较冷清,现在还是冷清。
袁权只带了两个侍女照应起居,也难得安静。每天除了去袁术的墓前祭拜,就是教袁衡读书。袁家本以学问传家,《孟氏易》是看家本事,传习的人不少,袁权虽然是女子,却也学过,不能和大儒比,教袁衡识字绰绰有余。
袁衡十岁,已经读过一些字书,也能背《孝经》《女诫》之类的却未尝涉及,听得有些迷糊,昏昏入睡,却不敢叫苦。正在难受之时,孙策来了。
“读书?”孙策很意外。
袁权连忙起身,整理好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好,一言不发。孙策一看,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却无可奈何,只好上前行礼。“见过姊姊。”
“将军辛苦。”袁权身体微微前倾,不苟言笑。“为先父守墓,不敢失礼,请将军见谅。”
“唉,唉。”孙策哭笑不得,向袁权见完礼,又向袁衡打了个招呼。袁衡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因为孙策的到来暂时不用读书而窃喜,眉眼也跟着灵动起来。
“将军今天赶来,可是有事?”
“有事。”
“什么事?”
“一件大事。”孙策沉吟了片刻。“我得到消息,令弟袁耀在邺城。”
袁权笔直的身子一震,脸色瞬间苍白,随即又涨得通红。“当……当真?”
“千真万确。传这个消息的人叫郭嘉,是阳翟郭氏子弟,刚从邺城回来。”
袁权深吸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将军打算怎么办?”
孙策决定来见袁权就有心理准备。袁耀是袁术的独子,袁权不可能让他留在袁绍那边。她至少要保证袁耀的安全,甚至还有可能为袁耀争取一点权力。不管怎么说,袁耀毕竟是袁术的亲生儿子,比他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旧部亲多了。袁绍扣着袁耀,想的大概就是在关键的时候派来争名份。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心血交给袁耀,但他也不能一口拒绝,这个难题别人都解不了,只有袁权能解。他不敢保证袁权会帮他,但袁权至少分得清利害,不至于让袁耀乱来。
“这是姊姊的家事,我不便做决定,所以才从汝阳赶来,请姊姊定夺。”
袁权瞥了孙策一眼,思索片刻,淡淡地说道:“将军毋须守夺,只要说说你的建议即可。”
“喏。我觉得,将军为救令弟而死,既然令弟未死,他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令弟身为人子,此刻或者赶回汝阳守墓,或者继承将军遗志,不管如何,总不该留在邺城做寓公。”
“守墓是他的本份,没什么好说的。继承先父遗志,却又是……如何继承法?”
孙策忍不住笑了一声。袁权瞅了他一眼,却没有斥责他失礼。她也清楚这句话问得不妥。袁术有什么遗产?说得不客气一点,孙策拥有的实力和袁术根本没关系,都是他自己挣的。但袁耀是她的弟弟,是先父的唯一子嗣,总不能让他一无所有。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和孙策商量了。
“我有三个建议,不知姊姊想听哪一个?”
“说来听听。”
“一,先守墓,尽人子之孝道。三年之后,送他去天子身边为官;二,让他主豫州,我退回南阳;三,让他去抚定江夏,观其才能,量才施用。”
袁权没有说话。她已经明白了孙策的意思,孙策根本不担心袁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