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胤不慌不忙,从隐身的状态中现出身形。
他没问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既然梵风扬能够一口道破自己的藏身之所,还让他看了这么久的戏,自然问了也是白问。
“凡人?”梵风扬的白眉抖了抖,“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说完,他当先一步,朝着一旁的小道走去。
袁胤不发一言,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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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偏僻的小酒馆,客人稀少,袁胤和梵风扬相对而坐。
“说吧,涂山来使,”梵风扬轻呷一口红酒,“所求何事?”
袁胤正视着梵风扬的双目,道:“敢问陛下,是如何看出我身份的?”
闻言,梵风扬点点头。
“很容易。”
“我老是老,但毕竟还是西西域妖王。”
“这双眼睛,还没有瞎。”
他指了指袁胤的袖口,“那个狐形印记,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涂山仙都坊的衣料标记。”
“事实上,每件涂山产品,都带有或大或小的特殊徽记,”他扯过自己的袍子,露出袖口,“我的也是。”
袁胤凝神看去,只见大红棉绒衣袍袖口处,有一个火红色的狐形标记。
在周围颜色一致的情况下,的确很难看清。
他再看看自己的袖口,黑边白底的料子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深绿色狐形标记。
绿色……?
“这种东西,只在涂山内部流传,我当年也是侥幸得到这一件。”
“还是年幼的涂山少主红红姑娘亲自交付与我——作为同属狐妖的友谊见证。”
“西西域仅此一件,别无分号。”
“你一介凡人,偷来抢来自是不可能,那么此时出现在我西西域,你的身份不言而喻。”
西域狐皇缓缓道来。
“其实——”
“颜色的不同,代表了所属执事的不同,”他忽然笑了笑,“怎么,两百年过去,涂山之主换人了么。”
不知是否是错觉,袁胤只觉得这句话中隐含讽刺之外——
甚至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如果当初你没看错,的确是从红红少主那儿得到这件所谓的红练风装的话,”袁胤面无表情,“那么涂山之主还是她。”
他用狐皇刚才的“眼瞎”反顶了回去。
梵风扬哑然半晌,“年轻人,说话语气别这么冲。”
“作为一方妖王,对我,你就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么?”
他摇摇头,“涂山也是不复当年,竟然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出任涂山大使。”
妖王的眼力摆在那里,梵风扬自然瞧得出袁胤身上没有半点法力,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
“陛下说笑了。”
“西西域的确实力雄厚,居然让你一个妖王陪我这个凡人论道东西。”
袁胤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害怕。
狐皇顿了顿,“你看出来了?”
袁胤轻轻颔首。
“刚刚你让我看了这么久,现在又对我这么说,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
梵风扬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响亮,可周边所有的客人都充耳未闻,似乎这边根本就没人说话。
袁胤注意到这个细节,暗自咋舌。
这份功力展露得毫无烟火气息,的确当得上是数百年来,西西域的沙皇梵风扬之名。
“我道涂山怎么会让你一个只会用朱砂符箓的凡人来出访西西域,”梵风扬继续大笑,“这一份智慧,不错,不错。”
袁胤面色不变,道:
“红红少主的决策,自然会比你们那群长老更为靠谱。”
“咳,的确,那群老呆子不提也罢,”梵风扬点点头,“二百年前,涂山红红大人的潜质,当时的大妖都有目共睹。”
“所以两百年过去,你们西西域,现在就是这等模样?”
袁胤开口道。
“内部叛乱,狐皇实权旁落。”
“外部妖祸,即将席卷全境。”
“厉家军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渔翁得利。”
“或许还有别的……”
“你说,是也不是?”
狐皇继续喝着酒,“很好,都猜到了。”
袁胤暗自倒抽一口凉气。
非是他一定要咄咄逼人,按照他推测的情况看,西域的近况多半不容乐观,是以口气嚣张,还扯出了红红作为靠山,顺着狐皇的试探,说了这么多话。
反试探的举动,的确是成功了。
但是得到的信息,却有些……
“原著里的狐皇的确是很容易认怂,但现在看来,这具体的情况……”
刚刚被自己这个凡人连番讽刺,就算袁胤后面的靠山极有可能是涂山,梵风扬也不应该毫无生气的意思。
唯一的解释是——
“连你这个西西域妖王都没办法解决,你觉得我这一个凡人有什么办法?”
自己是来解决沙狐皇族的内政问题,这不假,但是也只是作出报告,并没有要牵扯入哪一方势力争夺的意思。
我只是个凡人,躲在幕后就可以了!
理想很美好,但……
“你问我,我问谁?”狐皇的语气突然有几分揶揄,“可是你先找上我的。”
……居然开始耍无赖?
“笑话,涂山为什么要管……”
袁胤说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不成,从我进入瀚海开始,就在你们的监视之下?”
“准确的